赫尔佐格和德梅隆在理性与感性之间寻找到一条清晰的路径,在他们的设计中,建筑展现出它自身的美感,一种全新而又纯粹的面貌。
清冷了三年的三月香港,相较以往更加热闹非凡。全球艺术爱好者和藏家蜂拥而至,Clockenflap音乐节、Art Basel、Art Central、香港艺术节、香港国际电影节……一众文化艺术界现象级事件都在三月的香港齐头而至。雅克·赫尔佐格(Jacque Herzog)在M+博物馆的主题演讲无疑是其中之一,这也是作为M+建筑设计者之一的赫尔佐格在M+开馆后首次公开现身。
Jacques Herzog & Pierre de Meuron 出生:瑞士巴塞尔 身份:Herzog & de Meuron Architekten创办人 代表作:伦敦河岸发电站、泰特现代美术馆、国家体育场(鸟巢)
尽管出自赫尔佐格之手的“鸟巢”在国内家喻户晓,可他的名字却从未像扎哈·哈迪德或者雷姆·库哈斯这些明星建筑师那样在中国如雷贯耳。或许是因为他从未刻意标新立异的建筑设计理念,使得自己与那些概念先行、擅长使用夺目元素的建筑师区别开来,而这或许也是众多外国明星建筑师在中国留下毁誉参半的设计作品之后,“鸟巢”反而得到更多认同的原因之一。
赫尔佐格与皮埃尔·德梅隆(Pierre De Meuron)常以“建筑界双子星”的组合出现。因为自从成名开始,这两个名字几乎从未单独出现过。两人都是于1950年出生于瑞士巴塞尔,生日仅相差18天,据说7岁时他们上了同一所小学,接着又在同一所中学,然后一起就读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并于1978年共同创办了HERZOG & DE MEURON建筑事务所。在之后的履历里,两个人还同时被哈佛大学聘为客座教授,同时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执教……两人的名字就如同左右手一般,几十年里从未分开。
1995年,赫尔佐格和德梅隆受邀把一座旧发电厂改成一座美术馆。在整个设计改造过程中,他们最大限度地利用发电厂原有的砖结构建筑,尊重并保留了其古典建筑的风格,将玻璃材料与原有的砖结构进行了完美的结合。这次改造,直接为两人赢得了2001年的普利兹克奖,这也是普利兹克奖第一次同时授予两位建筑师伙伴而不是个人。
赫尔佐格和德梅隆这对“组合之手”,还让有“德国三大烂尾工程”之称的易北爱乐音乐厅,以无与伦比的姿态成为德国汉堡市的标志性建筑和德国北部音乐之都的新心脏。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易北爱乐音乐厅和柏林新机场、德国国家歌剧院一样,是这个严谨、精确的国家的一个笑话——它们的共同点是预算严重超支、竣工时间严重推迟,而造价昂贵的双曲面玻璃也是被诟病的焦点所在。由1100块弧形玻璃组成的波浪外墙,面积21500平方米,每块高达5米的安全玻璃构件压制完成后,还必须通过220公里每小时的飞机引擎风洞测试,以及每分钟3.4升的水压测试,此外还需进行一年的高温低温测试没有任何破损才能交付安装。因此该项目从一开始的预算1.86亿欧元,一路狂飙到建成后实际支出的8.66亿欧元(时值人民币63亿元)。
尽管来自各方喧嚣尖刻的批评声不绝于耳,汉堡市民在反对抗议之余也默认和支付了高昂的造价,整个建筑造价中的6800万欧元来自德国民众的自愿捐助。而当易北爱乐音乐厅建成时,向来刻薄的德语报刊都在重要版面发表文章,赞誉一片。《法兰克福汇报》撰文评论:“一座建筑呈现了两种叙事,一个关于金钱,另一个关于一个艺术瑰宝。”《时代周报》发表文章《自信的浪潮》,赞扬易北爱乐音乐厅昭示了一个属于汉堡的崭新时代的开启。
当人们真正站在建筑面前、走进建筑内部,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奢华靡费,取而代之的是免费开放的巨大城市公共空间——内部空间简洁硬朗,裸露的混凝土柱,红砖铺地,白色天花板,弧形的玻璃幕墙,没有巧饰,粗砺如同穿堂而过的海风,唯有壮阔的城市全景在面前铺展开来。而曾经被众矢之的的波浪外墙,也成为这座别具一格的建筑不可忽视的亮点所在。诚如2001年赫尔佐格和德梅隆获普利策奖的时候给出的评价所言,“在历史上很难找到其他建筑师可以用如此丰富的想象力和精湛的技艺去处理建筑外观”。
经历了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建筑学也有很多不同的思想流派,现代很多建筑师在得到经验的同时也为之禁锢。而赫尔佐格和德梅隆的建筑并没有因此而被限制,他们摒弃复杂的概念教义,回归建筑本体。出自两人之手的建筑,是随着季节、气候而变化,作为一个拥有四个维度的真实存在,激发进入这个空间的每一个人收获一种充满情感的体验。对赫尔佐格和德梅隆来说,他们“希望创造一个能够唤起感觉的建筑”。
位于香港西九文化区的M+大楼,正是赫尔佐格和德梅隆渴望“直接抵达知觉”的重要体现。它不单建基于四周环境,更与之相辅相成。大楼轮廓分明,充满都市气息,又具近乎原始的形态,建筑宽广的横向基座平台和线条窄长壮观的纵向大楼,如倒T字型般呼应着周遭高楼耸立的都市景致。由建筑正面望去,模组化的波浪状陶瓦结构仿若大型的百叶窗,不但为室内适当引入自然光,同时也使建筑物能抵御长期受热力、湿度及风力侵蚀的影响。墨绿色的陶瓦则反应周遭光线及天气状况,映照出不同深浅层次,在周边玻璃与金属幕墙结构的摩天大楼中别树一帜。这般美丽的景象连在九龙对岸的香港岛都能一眼看到,让艺术成为香港璀璨夜景中最特别的建筑立面。
另一个类似的项目是,位于德国莱茵河畔的Vitra家居展览馆。12间房屋的楼板与下方的山墙交错纵横,通过堆叠的形式串联起来。在日光之下,人们为博物馆外面的独特景观着迷,但是当夜晚降临时,建筑内部设计的照明从内往外播撒光亮,而其建筑结构也似乎在夜色中消解了。
赫尔佐格和德梅隆一次又一次地身体力行,诠释他们对于“建筑”的理解:一是不追从任何一个潮流,不会遵循某一种风格,当然也不会刻意与谁区别;二是随性而成,看看一棵树的变化,在夏天是那么丰盛,在秋天开始凋零,到冬天就会变成枯枝,不同的时空总是造就不同的情形,所以建筑理应是自然的。
在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唯有建筑暂时性地指向某种永恒的存在。蕴藏在建筑中的未来性,也许除去那些具有未来感的材料、线条和概念设定之外,还需要不断地反复考量空间与人类生活的关系。这也意味着,建筑师需要创造出能够表达他们时代的语言,但同时也要超越这个时代。赫尔佐格和德梅隆用他们的建筑寻找一种真正写入永恒的方式,“建筑就是建筑,它不可能像书一样被阅读,它也不像画廊里的画一样有致谢名单、标题或者标签什么的。也就是说,我们的建筑力量在于观者看到它时的直击人心的效果。”
编辑—贾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