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签订了数千万英镑的电视转播及赞助协议之后,英足总女足超级联赛(WSL)更应坚信“女足当自强”。
今年2月6日,中国女足亚洲杯成功夺冠,在绿茵场上一展飒爽“雌”风的诸位女将如唐佳丽、王霜和张琳艳等人,自是让不少中国女性引以为豪了,说不定已有不少中国女孩子下决心未来要追随她们的步伐走上绿茵场呢。
的确,“足球不是适合女性的运动”这一百年前的偏见早在1970年代就已被推翻了。
但是,50多年后的今日,全球78亿人口中女性虽占了“半边天”,但踢过足球的女性全世界加起来依然不过3000多万人。也就是说,每1000位女性中踢过足球的还不足8人。
看来,与其继续鼓励女性甘心坐在场外充当为男球星摇旗呐喊的女球迷,还不如来场“全球女子足球总动员”,在39亿女性中多召唤一些人披挂上阵转变为“足球超女”——
到2026年,将全世界踢足球的女性总人数翻番至6000万人,正是2018年国际足球联合会(FIFA)启动的女子足球战略所确立的目标。
不得不说,百年来女子足球运动之所以难以真正发展壮大,“阳盛阴衰”正是一大缘故——试问,当风头强劲的男足运动吸引了绝大部分足球迷的注意力之际,还有多少人会真正留意或关心在男足阴影之下女足生存之艰难、发展之乏力呢?
翻翻女足发展史,你会发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女足短暂的辉煌就正好证明了这一点——
去年7月中国女将唐佳丽加盟托特纳姆热刺队,图为今年1月16日托特纳姆热刺VS.西汉姆联的WSL比赛场景
实际上,就算是在100多年前,女足也是许多人饶有兴趣的体育活动,绝非我们想象中那般无人问津。
早在一战打响之前的1890年代,英国媒体就曾报道过万人前往伦敦北部观看女足比赛的盛事。
不过,英国女足真正风行却是一战打响以后的事了。
当时,因大多数男人奔赴前线打仗,后方不少弹药工厂只好雇用女人来从事生产,而她们进驻的可不只是生产线,还包括这些工厂所设的足球场——这些因男足赛事全盘搁置而空出来的场地,正好让女人们“趁虚而入”,踢踢球尽尽兴。
值得一提的是,女人们上场踢球可不只是为了锻炼和娱乐,而且还另有“善因”驱动 —通过举办女足比赛可为伤病战士及其家属筹集善款。
有此高尚动机作旗帜,这些业余女足赛事自然得到爱国民众踊跃响应,蔚为一时风尚了。
据说,当时在历次比拼中胜出的女足球队是来自兰开夏郡普雷斯顿铁路工程公司迪克科尔(Dick,Kerr & co.)。
该球队风头之一时无两,有历史记录为证——1920年12月26日,迪克科尔女足在埃弗顿古迪逊公园球场对阵圣海伦女足的比赛吸引了多达5.3万名观众(这还不包括因球场满座而被挡在外的其他1.4万人)。这个数字就算拿到现在来看也高得令人咋舌了,而且跟男足赛事的上座人数相比也毫不逊色——
要知道,5万多的上座人数可是如今英超前几大强队的水平了;而男足欧洲杯赛事的场均上座人次若有1万多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去年,英格兰足球总会女子超级联赛(FA Women’s Super League)阿森纳VS.切尔西的决赛吸引了4.54万名观众,就已刷新WSL历年赛事的上座人数纪录了。
若以各场比赛的平均上座人次而论,去年WSL的数字只有2200多人次,新冠疫情暴发前,也只有约3000人次。
这么一番古今纵比、男女横比之后,可能有更多人要为1921年英格兰足球总会(FA)出台的那条禁令扼腕叹息了——
一战结束后,眼见短短几年间女人踢足球之风已是越刮越盛,不少自战场上归来的男人就开始向英足总各种发难,最终导致英足总作出“足球不适合女性,不应鼓励女性踢足球”的定论,而这么一禁就长达50年。
1966年英国赢得足球世界杯后,借此次凯旋之“东风”,争取解禁的努力才总算开始出现转寰,在热爱足球的女人们的积极挑战之下,1971年这一禁令才终于被取消。
假如没有这一纸禁令,说不定如今英国足坛除了英超(Premier League)这一男足超级“摇钱树”之外,还能多一个女足超级“聚宝盆”——
2019~2020年,英超不但向英国政府缴纳了36亿英镑的税款,而且为英国经济贡献了76亿英镑(约104亿美元)的总增加值,此外还支持了9.4万多人的“饭碗”,并在全球累计收获了32亿名观众。
长达半个世纪的狭隘、保守和顽固,到底让英国政府的荷包流失了多少丰厚进账,又让英国女足折杀了多少黄金岁月和人才,真的无法从头细算,只能想象了。只能说,女足被禁一事真是一个让人无比心痛,不胜唏嘘的历史错误。
收入模式初现崭新拐点
近几年,女足赛事在全球已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关注。
2019年在法国举行的FIFA女足世界杯赛事,在全球总共收获了11.2亿名观众,平均下来每场赛事的电视直播观众已有1700多万人,较2015年在加拿大举办的女足世界杯增加了一倍多。
其中,美国对阵荷兰的决赛,收看直播的观众人数高达8200多万人;而此前那场美国淘汰英国的半决赛电视直播,在英国共有1170万名观众,在美国则有740万名观众(若加上流媒体观众则突破2000万人)。
不过,若非大型国际赛事,而是平时的赛事,全球前4大女足联赛平均下来每场国内外电视直播观众总共也只有20万人左右。
就WSL赛事而言,不同的俱乐部对垒,观众人数也有较大差异。2021年埃弗顿VS.曼城的比赛,在BBC One公共电视频道就收获了七八十万名观众,而埃弗顿VS.里丁的比赛,在Skysports付费电视频道的观众也已有31万多人。
随着女足赛事在全球的粉丝阵营不断扩大,将其电视转播权自男足赛事中“解绑”出来单独运营已是大势所趋。
2021年3月,英足总已为女足赛事签订了其史上首个“解绑”后的电视转播权协议——BBC和Sky Sports赢得其未来3个赛季(2022~2025年 )赛事的电视转播权;其中,BBC每赛季将直播22场比赛,而Sky Sports则是44场。
外界估计,Sky Sports每赛季的投资将高达1500万英镑(约2080万美元)。
更让人为这一“改变了游戏规则”的协议欢欣鼓舞的是,据说这笔收入的75%将归WSL各球队,而剩余的25%则将分给乙级的女足锦标赛。
今年7月,2022年欧洲女足锦标赛即将于英格兰举行,而赞助商们自然也早已在积极部署相关的营销计划。
截至目前,已与欧足联(UEFA)签约的赞助商包括美国社交媒体领英、丹麦乐高玩具及潘多拉珠宝等在内。
其中,英格兰女足国家队就斩获了领英的赞助合约。
据悉,领英以前并不怎么活跃参与体育赛事赞助,但这一次却将打响主题为“Make Work Work For Women”的广告战役,紧扣杰出女运动员的成功故事进行内容营销,以弘扬其倡导多元包容及性别平等的企业价值观。
就近几年而言,巴克莱银行可以说是英国女足最慷慨的赞助商了——
2019年3月,它成为WSL史上首个冠名赞助商,外界估计这一为期3年的赞助协议为WSL带来了至少数百万英镑(甚至1000万英镑)的进账;
2021年12月,巴克莱银行出手甚至更为大方,不但续约成为英足总WSL和女足锦标赛未来3个赛季的冠名赞助商,而且还成为其女子足球学校教育推广项目的合作伙伴,总投资达3000万英镑。
2021年12月,切尔西击败阿森纳夺得巴克莱女足超级联赛冠军
此外,2020年9月,健康与人寿保险公司Vitality则签定3年协议(至2023年7月),成为足总杯女足赛事的冠名赞助商。
去年5月,FIFA最新发布的全球女足调研报告《FIFA Benchmarking Report: Women’s Football》显示——
2020~2021赛季,12家英格兰WSL女足俱乐部的平均收入仅有99.6万美元,实现了收支平衡或盈利的俱乐部仅占17%,也就是说,目前只有2家走出亏损。
从其收入构成来看,你会发现这些球队根本没法独立生存——目前其超六成的收入依赖其所附属俱乐部的支持项目以及英足总补贴。
所谓俱乐部支持项目,主要指来自其所附属俱乐部男足球队的交叉融资,这一块收入占了30% ;而英足总补贴占比则达31%。
比赛日收入占比为10%,这一点倒跟英超男足球队差不多;但转播权收入占比低至1%左右,而英超男足球队这一数据却高达三四成甚至更高。
还好,目前赞助费收入在WSL球队收入中占比已达24%,总算能稍为化解过度依赖支持项目和补贴的弊病了。
随着最新电视转播和赞助协议的签订,应该说英国女足的收入模式在2022~2023赛季即将迎来崭新的拐点。
激发正面变化的长远之计
在谈论英国女足赛事未来巨大的商业潜力时,人们总难免要将之拿来与男足的英超做比较。
1992年,英超创立的一大初衷正是为了释放其电视转播权的巨大潜力。当时,Sky Sports仅花了1.9亿英镑就赢得了英超首个电视转播协议,如今英超转播权已是天价了——
今年2月的最新消息是,未来3个赛季英超的转播权收入已高达105亿英镑 (约142亿美元),而且海外转播收入(53亿英镑)首度超越了英国国内转播收入(51亿英镑)。
不得不说,男足球员收入之所以远为丰厚,正因男足的高度职业化确保了赛事具有极高的观赏价值,其足球“产品”有足够的吸引力和卖点,而以此为基础并经多年摸索,如今其商业化运作也已非常成熟。
相比之下,女足球队的商业化运作尚处起步阶段。未来能否财源广进,说到底还要看女足能否实现高度的职业化,以及能否确保女足赛事精彩不断了。
毕竟,创立于2011年的WSL,最初仅有8支半职业化的球队,也就是说,以前其球员单靠踢球并不能保证充足的收入,因此为了谋生还必须另外从事其他职业。
要向职业化转变的最起码条件,是应确保女足球员的收入不会少于一般上班族。据悉,如今,WSL女足球员的平均年薪在3万多英镑左右,的确已是绿茵场上的“上班族”了。
其中,切尔西女足前锋佩妮莱·哈德(Pernille Harder)据说是全世界最高身价的女足球员——2020年这位丹麦姑娘自德国沃尔夫斯堡女队转会至切尔西女队时,转会费估计为25万英镑(约30多万美元)左右。
总体而言,WSL女足球员的薪酬仍然极低,但也只能期待随着商业化运作的日渐成熟,未来能够水涨船高了。
不过,在英足总其实有控制权的足总杯赛事奖金方面,女足目前还是力争能够尽量缩小跟男足所得的差距——
2020~2021赛季,英格兰足总杯男足冠军队和亚军队拿到的奖金依次为180万英镑和90万英镑,但是女足冠亚军球队却分别只能拿到2.5万英镑和1.5万英镑,相差六七十倍。
WSL真正实现职业化运作其实不过是2018~2019赛季的事。从这个赛季开始,其球员全部转变为每周依合同必须踢足16个小时的全职球员;而且,女足俱乐部的运营开始实行全新的牌照标准,其中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得创建配套的足球学院。
的确,男足有经百年发展才打下的深厚基础,而1970年代以前长达50年的岁月中,女足只有一片空白。直至现在,无论是培训设施、医疗支持、技术人员乃至教练队伍,女足的根基与男足相比而言还远为脆弱。
只有当更多女足球队能像男足球队一样,在一流的好球场上踢球,受教于顶尖的好教练,并且更多女孩能得到平等机会进足球学院学习之后,女足整体上的职业化水准才有望得到真正提升。
可以肯定的是,当女足发展势头越来越被看好之际,外界也越来越关注与WSL未来所有权归属有关的一切动静了。
近两三年,关于英超有可能自英足总手中接管WSL所有权的风声已时有所闻。
此外还有消息称,活跃于体育赛事领域的私募股权集团CVC和Bridgepoint各在接洽买入WSL部分股权。
不得不说,英超如今已太过“树大招风”了。最近,就有消息称英国可能会为足球产业单独设立一个监管机构,而此举背后的一大意图则是为了从英超鼓涨的荷包中多掏些钱资助英国足球“金字塔”中下层的发展。可想而知,不少英超球队自是对此持反对立场了。
如果单设足球监管机构的传言属实的话,关于WSL未来所有权归属的变数自然也陡增。
据悉,WSL绝大部分球队并不希望被英超接管,而倾向选择独立运作。毕竟,在男足阴影下只能当“第二小提琴手”的前景,对各位女足球员来说真的很不“励志”。
应该说,有了最新来自巴克莱及Sky Sports等企业的数千万英镑投资,WSL基本已可为未来3年的可持续收入问题放下心来了。
目前,WSL商业开发计划的时间线已拉长至2033年,而且到2030年有可能将球队数目自目前的12支扩张至24~28支。
考虑到全球女足赛事如今已走入上升轨道,若未来10年WSL能确保可持续收入无虞的话,或许2030年再来敲定其所有权归属也不迟吧?
其实,2020年10月英足总最新确立的4年战略“激发正面变化”(Inspiring Positive Change)重点并非商业化,而是像一场强调普及中小学女足教育,囊括“草根”活动到精英赛事各层面的以“女性”为本的总动员。
只要在激发正面变化的同时能确保收入的可持续增长,WSL还应当坚信“女足当自强”吧!
撰文—布浩
编辑—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