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替:法骚乱,背后原因比种族主义更让人绝望

iWeekly

一场悲剧引发了法国全国郊区的骚乱，这是2005年93省（塞纳-圣但尼省）骚乱以来，法国最严重的内乱，几乎每天晚上，各市郊区都发生着严重打砸抢，以及与警方对峙，而支持警方的极右翼人士，也会卷入。这就是法国版的弗洛伊德“我不能呼吸”。

在6月27日上午，具体发生了什么，警方和抗议者最初有不同的观点，但逐步被更多的手机视频和调查取证拉平。警方最初说，在巴黎郊区92省（上塞纳省），他们发现了一辆波兰牌照的黄色奔驰车在高速驾驶，因此持枪逼停了这辆车，当要求里面三人下车时，该车启动逃逸、威胁了警察的生命，警察不得不开枪自卫。这直接导致驾驶该车的17岁少数族裔纳赫尔·梅尔佐克（Nahel Merzouk）死亡。

但很快一段几十秒的手机视频在当天就被传到了网上，从视频上可以清晰看出，奔驰车在警察要求他们出来后，启动往前驶去，但持枪警察和驾驶室对齐，该车完全无法威胁持枪警察的生命，警察在车启动后的一秒内开枪。

警察认为，他们在遵守2017年通过的交通停车令（如果逃逸车辆对行人和警方有生命威胁，可以开枪）。但这段手机视频雄辩地证明了车子启动的一秒内，该车完全没有对任何行人或者警察形成生命威胁，坐实了警察误杀。

包括法国总统马克龙在内的左翼政客，都认为这是长期以来警察种族主义的恶果。包括这条2007年开始生效的停车令，目前被击毙的案例，大部分都是黑人或阿尔及利亚裔人。在一个白人居多的法国社会中，这种结果，只有一个解释，就是种族主义。但保守政党谴责总统的表态，他们强调社会秩序必须由警察来维持，而郊区犯罪率升高正是政府不负责任的移民政策导致。

其实这种讨论在美国弗洛伊德案后续以及调查中同样有体现，但最终美国司法部牵头的调查把这种警方的种族主义问题归结于对警方与种族主义相关培训和处理的内外部资源不够上。美国政府认为，种族主义是历史遗留的复杂问题，对此没有足够培训和教育的情况下，地方警方纯粹按犯罪指标定升迁，最终少数族裔就成了这些资源少的警局的直接牺牲品。

法国此次骚乱可能不能这么归因。为什么？因为大巴黎的警察资源不可能不好。这就等于弗洛伊德案发生在纽约、波士顿和硅谷，会让人更觉得某种对立的绝望。而且在法国这种绝望带有比美国更强烈的阶级对立意味。

2005年的巴黎骚乱源自93省，这次骚乱源于92省，包围巴黎20个市区之外的就是92、93和94三个省，94省是富人区，而92、93省是移民居住的穷人区。即便在最富饶和平的时代，你都会感觉到某种绝望——地址是92、93省的学生，都没办法找到实习单位。这种在巴黎边的绝望，大概比巴黎山区穷人感受得更深刻——地铁直接通向巴黎中心，你能亲眼看见滔天富贵，但你本人就是找不到工作。

保守派开的药方——要加强警力打击犯罪，当然是文不对题，但政府长期以来宽容移民但不做融合的政策，也无法持久。这次被误杀的梅尔佐克，是阿尔及利亚移民，单亲家庭，中学只上了6个月就辍学，平日送披萨谋生，也有持有毒品的记录。其实梅尔佐克，就是92、93省乃至其他城市郊区普通年轻人的写照——法兰西的荣耀、戴高乐主义、空客和香水，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的确没有未来。

除了警察对他们的不公正对待之外，他们曾一度也是极端宗教的目标，法国因此出过不少的本土恐怖主义者，但随着马克龙国有化伊斯兰教，最近这些事件有所减少。

目前的骚乱还没有完全结束，但最终一定是以警察系统的内部反省来做一个阶段总结。仅仅进行警方的改革，是无法解决梅尔佐克这些年轻人无法融入法国社会的问题。格里尼市市长菲利普·里奥 (Philippe Rio)表示，2005年骚乱时，大家讨论的是对极端贫穷的治理，但经过疫情之后，2023年，年轻人突然发现，他们比父母这一辈的生活条件更差了，冰箱里的食品更少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92省的一次停车误杀，却导致了长达数日的全国大骚乱。

从2005到2023年，普通人觉得生活更差了，这还是西方富国的法国，这个消息其实比种族主义更让人失望。

iWeekly周末画报独家稿件，未经许可，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