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配差距与冷冻卵子：为何越来越多女性冻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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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迟生育的现象在全球蔓延，冷冻卵子成为越来越多女性的备选项。人们通常认为女性选择冻卵是出于教育追求、职业规划的原因，但美国耶鲁大学教授玛西娅·C·因霍恩（Marcia C Inhorn）却在新书《冰上母职》（Motherhood on Ice）中提出，问题的根本是“交配差距”：越来越多优秀的女性找不到可以同等匹配自己的男性。许多人支持女性冻卵，但冻卵的高昂费用也让一些美国女性选择到国外手术。而距离Facebook在2014年宣布推出“女性员工冷冻卵子可报销”福利已将近十年之际，一些人也开始思考，冻卵是否是一项“反家庭”福利。

交配差距导致更多冻卵

自私的职业女性、生育产业的受骗者、父权制受害者……当耶鲁大学人类学教授玛西娅·C·因霍恩（ Marcia C Inhorn）在大约十年前首次开始研究“女性为何冻卵”的课题时，她从当时的主流叙事中得到的反馈几乎都是嘲笑。“很多人要么责备女性，要么说她们天真、愚蠢，诸如此类。”而另一方面，在学术界，冷冻卵子则被视为女性通过医疗干预来延长生育能力的一种有计划行为，“就好像这是女性在这种有计划的、近乎女权主义的叙事中非常故意的事情”。

但当因霍恩的研究真正开始，并同那些选择冻卵的女性进行了150多次采访后，她得出的结论却与固有认知全然不同：问题的根本在于男性，而非女性；在美国，女性选择冻卵的最大驱动原因是缺乏合适的受教育男性——因霍恩在新书《冰上母职》中将之概括为“交配差距”。

因霍恩的这项迄今为止有关“女性为何冻卵”的最大规模人类学研究发现，在过去十年里，选择冻卵的女性大多是年近四十、事业成功的高收入专业人士，并且多数为单身。她们是“一个又一个在事业上取得成功，同时也在寻找伴侣的女性，但就是找不到那个可以一起生育的对象”，因霍恩说。

她认为，这反映出男性与女性在接受高等教育方面的差距越来越大。2019年，接受高等教育的美国女性比男性多出28%——预计很快，受过大学教育的女性和受过大学教育的男性的比例将达到2:1。这将在寻找平等伴侣方面造成严重的不平衡。不仅如此，因霍恩还发现，在美国之外，例如加拿大和欧洲，尤其是英国，受教育者的性别差距也在越来越大。

因霍恩指出，她的许多女性受访者表示，希望找一个教育水平相似的人，获得一段平等的关系。但即便是那些不反对与受教育程度不如自己的男性交往的女性，也仍然面临问题，因为男性经常被女性的成功吓倒。于是，一些女性在约会软件的个人资料中刻意淡化自己的受教育水平，以避免吓跑男性，而另一些女性则聘请专业人士来帮助她们填写个人资料。 “有时候男人会拿她们的工作开玩笑或侮辱她们，或者说 ‘你比我聪明，我不能和你约会’。这是非常明显的厌女症和歧视。”因霍恩说。

她预测，随着时间的推移，为职业规划而冷冻卵子的人数将在25岁以上的女性中增加，但伴侣关系问题仍将是一个关键驱动因素。她在书中写道，缩小性别差距将是“未来几十年的关键政策挑战”，但在社会“修复男人”之前，卵子冷冻仍将是30多岁单身女性的最佳生育选择。“世界各地的女性在高等教育中确实做出了令人惊叹的事情。但不幸的是，这样做的负面影响是，一些男性表现不太好，女性也因此而受苦。”

当代企业的冻卵福利

因霍恩的研究持续了十年，而今天，距离脸书首次宣布推出“女性员工冻结卵子可报销”的福利政策也已经将近十年。2014年10月，脸书推出福利，为每一位女员工设定了上限2万美元的报销，专门用于冷冻卵子。随后，苹果和谷歌也纷纷效仿。脸书在声明中表示，这项福利是应员工要求而推出的。苹果公司也表示：“我们希望赋予女性权利，让她们在照顾亲人和养家糊口的同时，能做最好的工作。”此举被视为标志了女性在主动控制家庭、生育和职业方面的进步。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转向冻卵，以及越来越多的公司推出类似福利政策，一些人也开始重新审视这种所谓的“家庭友好型”福利是否真的“家庭友好”。弗吉尼亚大学社会学教授布拉德福德·威尔科克斯（W. Bradford Wilcox）便明确将这种由雇主提供的冷冻卵子福利描述为“反家庭友好”。他认为，这项福利实际上是一种杠杆，把育龄女性绑在办公桌上，“这是一项工作-家庭政策，但实际上是为了尽量减少女性在最容易生孩子的黄金年龄生孩子的机会”。

威尔科克斯还补充称，这是出于更多的操纵和有害的原因，即认为“（公司）失去一名优秀的员工，让他们成为父母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这笔费用实际上比冷冻卵子的费用要高得多。”他说，“雇主实际上是想让员工把生育问题推迟，这样他们就能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份工作中去。”

不过，美国生殖医学学会前主席、生殖内分泌学家大卫·亚当森（David Adamson）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员工想要冻卵的原因有很多：“也许他们现在没有伴侣；也许他们在情感上还没有准备好要孩子；也许他们有医疗紧急情况——比如癌症——可能会使他们暂时无法怀孕。原因有很多很多。”

“如果雇主认为提供这种福利将鼓励员工继续工作，（这种想法）是不合适的。我不认为这是许多公司提供这种服务的原因。当评论人士谈论公司提供卵子冷冻服务是否在 ‘算计’时，我的回答是，他们算计的恰恰相反。他们算计的是被视为一家支持员工型公司对公司文化的好处；他们算计的是员工忠诚度，以及有孩子的女性更高的返岗率；他们算计的是，这是在做正确的事。即使没有享受这项福利的员工也会对自己的公司有更好的认同，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一家支持他们的公司工作。”亚当森说。

高额冻卵下的新产业

冻卵费用高昂，在美国，包括刺激卵巢的药物、取卵手术和卵子储存在内的整个过程，总计大约花费1.8万美元，且通常不在医疗保险覆盖范围内。尽管如今有更多公司推出冻卵福利，但整体来看，真正能够通过医疗保险支付冻卵费用的女性仍是少数。据美世健康（Mercer Health）报道，截至2020年，在拥有2万多名员工的美国公司中，只有不到20%的公司有医疗保险计划来覆盖这一过程。然而，渴望冻卵的女性却不在少数，于是替代方案应运而生。

据《纽约时报》报道，一家名为Milvia的新公司便专门为那些想要冻卵的女性安排出国。据了解，在美国之外的许多国家都有更为便宜的诊所。根据全球卵子冷冻信息网站“冷冻健康”（Freeze Health），在捷克共和国和西班牙，人们可以花费不到5400美元就完成一轮卵子冷冻。

Milvia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阿比·加瓦尔卡尔（Abhi Ghavalkar）表示，当客户在国外冷冻卵子时，他们将有时间在手术前对当地进行参观。“你会有荷尔蒙分泌。所以如果你想住在酒店里，我们可以安排，如果你想观光，我们也可以安排。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把你介绍给其他女性。”加瓦尔卡尔说。

“冷冻健康”创始人詹妮弗·兰农（Jennifer Lannon）介绍称，就像度假有很多热门的地方一样，现在甚至还有卵子冷冻的“网红点”。她表示，根据人们搜索的地方，“墨西哥和西班牙是目前最热门的两个地方。墨西哥是因为如果你想去离美国最近的地方，就是那里，而且便宜得多。巴塞罗那是一座性感的城市，去那里旅游绝没有不合适的理由，而且它在最新研发方面是欧洲最先进的国家。”

不仅是取卵手术，女性可以选择将取出的卵子保存在手术所在国，因为那里的储存成本通常更低。例如在加拿大，每年储存卵子的费用不到200美元；在西班牙，也只需要200多美元。相比之下，在洛杉矶，一年的存储费用约为750美元。根据“冷冻健康”的数据，在纽约市，这个数字超过了1000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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