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深挖全球诈骗网络"米尔顿",骗局是如何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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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来，BBC Eye一直在调查一个由数百个不同投资品牌组成的全球欺诈性交易网络，这些网络诈骗了不知情的客户超过10亿美元。BBC的调查首次揭示了这起欺诈的规模及其幕后主使。警方称该网络为米尔顿集团（Milton group），包括Solo Capitals在内的152个品牌疑似为该网络的一部分。据悉，米尔顿集团的一个投资品牌甚至赞助了一家西班牙顶级足球俱乐部，并在各大报纸上做广告，这帮助了该集团树立名声，在潜在投资者中获取信任。

“恢复骗局”

首先，你听到电话响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接了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威廉·格兰特”（William Grant），来自贸易公司Solo Capitals。他说他有一个“巨大的收益机会”。老人听起来很虚弱，很困惑。“我不感兴趣，我不感兴趣。”他说。但威廉·格兰特坚持不懈。“我只有一个问题，”他告诉老人，“你对赚钱感兴趣吗？”

这段对话意味着瑞典75岁的退休老人简·埃里克（Jan Erik）又要被骗了。电话是从Solo Capitals的办公室打来的，据称这是一家总部位于格鲁吉亚的加密货币交易公司。这段录音听起来很糟心，因为简·埃里克（Jan Erik）不仅听起来语无伦次，还告诉打电话的人，他已经在交易骗局中损失了100万瑞典克朗。

▲简。

但是诈骗者已经知道这一点。他也知道，这会让领取养老金的人成为后续“恢复骗局”的好目标。他告诉简·埃里克，如果他交出信用卡信息并支付250欧元的押金，Solo Capital将使用特殊软件追踪他损失的投资，并拿回他的钱。威廉·格兰特说：“我们将能够收回全部损失。”他要花点时间才能说服简·埃里克，但在大约30分钟的电话通话后，这位退休老人开始读出他的信用卡详细信息。

该公司以“William Sweden scammed”的文件名保存了这段录音。BBC从一名前雇员那里获得了这份文件，该公司并没有试图隐藏它，事实上，它是作为公司培训内容的一部分发给新员工的。

米尔顿集团的全球诈骗网络

去年11月，BBC Eye曾陪同德国和格鲁吉亚警方突袭格鲁吉亚首都第比利斯的呼叫中心。在电脑屏幕上，调查者看到一排排的英国电话号码。BBC给几个人打了电话，并与他们交谈，他们告诉BBC他们刚刚投资了。在一张桌子上，有一张手写的便条，上面有一份名单和对骗子有用的细节：“房主”“储蓄5万”“来自波兰，英国公民”“五万股票”。在一名英国男子的名字旁边，一张纸条上写着：“存款不到1万，很娘，应该马上诈骗。”

大多数受害者都是在社交媒体上看到广告后注册的。通常在48小时内，他们就会接到电话，告诉他们每天可以获得高达90%的回报。在电话的另一端，通常是一个拥有合法企业许多标志的呼叫中心——一个智能、现代化的办公室，有人力资源部门、每月目标和奖金、休假日和最佳销售人员的竞争。但也有一些你在合法企业中找不到的元素——关于如何识别潜在投资者的弱点，并利用这些弱点来对付他们的书面指导。

从第一个电话开始，受害者就被引导到转账给受监管的公司，有时是不受监管的离岸实体。一些与米尔顿集团内受监管品牌签约的受害者，在所谓的“理财经纪人”的指示下进行旨在让客户赔钱、让经纪人赚钱的交易——根据英国的监管规定，这种做法是非法的。一些受害者被指示下载软件，让骗子远程控制他们的电脑并为他们进行交易，这也是非法的。据米尔顿集团品牌的前员工称，一些客户认为他们在进行真正的交易，但他们的钱实际上被抽走了。“受害者认为他们在公司有一个真实的账户，但实际上没有任何交易，这只是一个投资模拟系统。”曾在米尔顿集团位于乌克兰基辅的办公室工作的前员工亚历克斯（Alex）说。

为了更好地了解骗局是如何运作的，BBC假扮成一名有抱负的交易员，联系了米尔顿集团的交易平台之一Coinevo。一位名叫帕特里克（Patrick）的顾问告诉BBC，可以“在一天内获得70%、80%甚至90%的回报”。他让BBC调查人员存入价值500美元的比特币作为开始交易的保证金，并要求提供一份护照复印件，在提供了一份假护照后，BBC能够继续运营这个账户大约两个月，直到Coinevo似乎发现了这是个假护照。就在那时，帕特里克给BBC写了电子邮件，咒骂工作人员，并断绝了联系。

但是BBC的押金已经在系统里了，警方能够追踪到它，它被分割成小块，并在许多不同的比特币钱包中移动，所有这些似乎都与米尔顿有关。专家告诉BBC，真正的金融机构不会以这种方式输送资金。专门研究加密货币和欺诈的律师路易斯·阿博特（Louise Abbott）检查了这些资金的流向，并表示这意味着“大规模有组织犯罪”。阿博特表示，这些钱分散在不同的比特币钱包里，是为了“让受害者或我们这些律师追踪起来都尽可能地复杂和困难”。

这些电话交易骗局往往利用受害者的经济和社会状况来对付他们。那些拥有大量储蓄的人会被迫进行大笔投资、孤独的人被骗子当做朋友。在另一个案例中，作为一个刚刚退休的人，简（化名）是一个完美的目标。她刚刚退休，手里有一笔近2万英镑的退休金，她认为，如果投资得当，这笔钱可以在未来几年补充她的养老金。2020年6月，在第一次新冠封锁期间，她在网上看到了一家名为EverFX的公司的广告。当时，EverFX是西班牙顶级足球队塞维利亚FC的主要赞助商之一。俱乐部的球星们在社交媒体上为这个交易平台做了广告，简搜索了一下，它是由英国金融行为监管局（FCA）监管的。所以简通过EverFX的网站给他们发了一条消息，然后接到了回电，对方自称是高级交易员。他说自己叫大卫·亨特（David Hunt），简立刻就喜欢上了他。“他真的很了解自己的领域，他知道所有的市场是如何运作的，”她说，“我真的很欣赏他。”很快，她们几乎每天早上都在交谈，简透露了她需要钱的具体事项——昂贵的屋顶维修，养老金的缓冲。她说，亨特利用这些内容来对付她，告诉她某些交易可以“让她维修屋顶”，并“帮助她的未来”。

▲诈骗团伙办公室。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简投资了大约1.5万英镑，但她的交易做得并不好。亨特建议她撤回资金，投资于另一个交易平台BproFX，在那里她可以获得更好的回报。那时，简完全信任大卫·亨特。“我觉得我很了解他，我认为他把我的想法放在心上，”她哽咽着说，“所以我同意了。”她不知道的是，BproFX是一家总部位于多米尼加的不受监管的离岸实体。实际上，EverFX在英国的监管地位并没有阻止它欺骗英国公民，但转移到BproFX将完全剥夺简在英国法律下可能获得的少量保护。BBC发现几名受害者的资金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被转移到不受监管的公司的。2020年9月，简同意向BProFX投资2万英镑，亨特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指导她进行各种交易。但不知怎的，她一直在赔钱。

其他受害者告诉BBC，他们就是这样被骗的。伦敦人巴里·伯内特（Barry Burnett）说，他是在看到EverFX的广告后开始投资的，但在早期赚了几次之后，他突然在24小时内损失了1万多英镑。顾问向他施压，要求他再投入2.5万英镑，以交易摆脱黑洞。“在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我至少接到了半打电话，”巴里说，“对方求我投更多的钱。”简也面临着来自大卫·亨特的类似压力。“他一直告诉我，我投入的越多，恢复的就越多。”她说。最终，巴里损失了1.2万英镑，简损失了2.7万英镑。两人都打了几十个电话，试图挽回损失，但没有任何结果。

米尔顿集团的背后人物

此前，瑞典报纸《每日新闻》（Dagens Nyheter）等媒体曾对米尔顿集团的运作进行过调查。BBC着手调查后首先梳理了公开的公司文件，绘制出米尔顿集团各公司之间的联系。有五个名字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米尔顿交易平台或相关科技公司的董事名单中——大卫·托杜瓦（David Todua）、拉蒂·特里泽（Rati Tchelidze）、古拉姆·戈格什维利（Guram Gogeshvili）、约瑟夫·姆格拉泽（Joseph Mgeladze）和迈克尔·贝尼米尼（Michael Benimini）。

BBC将这五个名字加入了2016年泄露的详细离岸公司的巴拿马文件中，发现其中四人——特里泽、戈格什维利、姆格拉泽和贝尼米尼——被列为一组关联离岸公司或子公司的董事或高级人物，这些公司在米尔顿集团之前就存在了。值得注意的是，许多非米尔顿下属公司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追溯到一个人：大卫·凯泽拉什维利（David Kezerashvili），前格鲁吉亚政府官员，曾担任该国国防部长两年。凯泽拉什维利被解除国防部长职务后因挪用超过500万欧元的政府资金被定罪。在他被定罪时，他住在伦敦，英国拒绝了格鲁吉亚引渡他的请求。

▲大卫·凯泽拉什维利。

没有公开的文件将凯泽拉什维利与这个在米尔顿之前的网络联系起来，但当BBC查看巴拿马文件时，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表明他要么是网络中母公司的创始人，要么是它们的初始股东之一。在幕后，凯泽拉什维利似乎是这个网络的中心。

至于米尔顿集团，同样没有公开的文件将凯泽拉什维利与这个诈骗网络联系起来，也没有证据表明他在米尔顿有任何直接的经济利益。但几家与米尔顿相关的公司的前雇员私下告诉BBC，他们曾与凯泽拉什维利有过直接交易，并知道他参与了米尔顿集团。凯泽拉什维利经常在他的个人社交媒体账户上推广诈骗交易平台。在商业社交网站领英（LinkedIn）上，他的账户几乎只用于招聘，并分享与米尔顿有关的公司的帖子。

BBC还找到了其他一些将凯泽拉什维利与米尔顿品牌联系起来的证据。凯泽拉什维利拥有的几家公司使用了一个私人电子邮件服务器，该服务器上的其他用户只有米尔顿集团公司。他的风险投资公司Infinity VC拥有为骗子提供交易平台技术的公司的品牌和网络域名。凯泽拉什维利还在基辅拥有一栋办公楼，这是EverFX的诈骗呼叫中心和提供软件的科技公司的所在地，这些办公室曾被警方突击搜查。他还在第比利斯拥有一栋办公大楼，里面有一些同样的科技公司。

BBC调查了了米尔顿的四名高级成员的社交媒体资料，从他们发布的婚礼派对和其他社交活动的照片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都与凯泽拉什维利有着密切的社交关系。凯泽拉什维利是Facebook上至少四十五个与米尔顿集团有关的人的好友，BBC确认的四位高级人物之一是他的堂兄。

▲诈骗团伙。

BBC还追踪到凯泽拉什维利在伦敦价值1800万英镑的豪宅，并要求与他交谈，但被告知他没空。他通过律师告诉BBC，他坚决否认与米尔顿集团有任何牵连，也否认从诈骗中获利。他表示，据他所知，EverFX是一家合法企业，他的律师辩称，BBC发现的与幕后人员和IT部门的其他联系“证明不了什么”。

特里泽和戈格什维利也强烈否认了BBC的指控，称EverFX是一个合法的、受监管的平台。他们否认知道米尔顿，也否认EverFX和BBC发现的品牌之间有任何联系，他们认为米尔顿滥用了EverFX的源代码和品牌来迷惑用户。他们表示，EverFX从未有过加密钱包。姆格拉泽也否认了BBC的指控，他告诉BBC，他从未拥有过任何欺骗性的不当销售投资的呼叫中心，也不了解米尔顿集团。

据悉，EverFX否认了BBC的指控，称他们是一个合法且受监管的平台，风险已得到充分解释。他们说，他们调查了巴里·伯内特的案子，认为他要为自己的损失负责。在简的案例中，他们告诉BBC，她的损失是由于她转到一家没有监管的公司。他们表示，他们已全力配合FCA，在英国没有悬而未决的监管投诉。FCA表示，EverFX和其他类似的交易品牌于2021年被该机构禁止。此外，塞维利亚足球俱乐部只告诉BBC，一旦他们与EverFX的合同结束，他们就不再与该公司联系了。

据统计，去年英国诈骗犯罪总额超过40亿英镑，而网络投资诈骗据信每年的金额达数亿英镑。但英国警方一直被受害者批评，他们认为警方没有代表英国国民对骗子采取行动。简想了很多办法寻找她丢失的退休基金，但一无所获。她说，伦敦警方向她提交了一份报告，但“没有任何结果”。她的银行也无能为力，“除了写了几封信”。于是她做了她唯一能想到的事。她去了十几个在线评论网站，对那些欺骗她的交易品牌写了评论。“我只是想警告那些可能上当的人，”她说，“我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我希望有人能看到。”

新闻来源：BBC，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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