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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醚”（the ether）是一类有机化学物，19世纪时它被认为是一种能渗透入万物的媒介，能在宇宙中传输光波。这一理论在20世纪被推翻，但鲍勃·梅特卡夫（Bob Metcalfe）赋予了它新的含义——以太网（Ethernet）。“醚”再次成为了连接宇宙的基础，从局域网到互联网，从有线到无线，以太网成为了现代人类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发明以太网50年后，梅特卡夫获颁2022年图灵奖，以表彰他对网络研究的贡献。“以太网是互联网的基础技术，支持超过50亿用户，并实现了大部分现代生活。以太网无处不在，我们认为它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人们很容易忘记，如果没有鲍勃·梅特卡夫的发明和他那‘每台电脑都必须联网’的持久愿景，我们互联的世界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计算机协会（Association For Computing Machinery）如是说。
50岁的以太网
2023年5月22日，以太网将迎来50岁的生日。梅特卡夫仍能清晰地回忆起创造它的那一天。“那是1973年，我的工位在施乐帕洛阿尔托研究中心（PARC）的34号楼，我坐在Selectric打字机前，打出了我对网络应该如何工作的想法和总结，然后我画了图。”当时的梅特卡夫刚从哈佛研究生毕业，他怀揣着“建立连接网络和学校主机接口”的理念，但在大学研究中屡屡碰壁，未能施展抱负。PARC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希望梅特卡夫能帮助实验室构建网络。在他之前，研究员查尔斯·西蒙尼（Charles Simonyi）已经建造了一个名为Signet的局域网雏形，但他被调岗研究文本编辑器，梅特卡夫因此接班。
△梅特卡夫1973年绘制的以太网创意手绘稿。
1973年的一个下午，梅特卡夫在PARC实验室的地下室里调整电缆。当他费力地向电缆发送电脉冲时，另一位研究人员主动提出帮助他。研究人员名叫大卫·博格斯（David Boggs），是附近斯坦福大学的一名博士生，刚加入实验室担任实习生。于是，梅特卡夫和博格斯一拍即合，前者提出理论，后者辅助架构，最终一起完善了以太网。“他是我的完美搭档，”梅特卡夫曾评价博格斯，“我更像是一名概念艺术家，而他是一名在后台进行硬件构建的工程师。”
△梅特卡夫和大卫·博格斯。
有趣的是，梅特卡夫作为“以太之父”曾坚定地唱衰互联网。1996年他做出预言，认为互联网终将崩溃。“网络是一条上钩的鱼。最开始的例行停电不过是轻微征兆，很快我们将目睹曾经强大的互联网变得可悲。它是我们的经济宠儿，是千年的梦想，而它终将像被钩住的鱼那样垂死翻滚。网站将变成蜘蛛网，电子邮件将变成死文字，股价将跌至谷底。”1996年9月的《新闻周刊》如此报道梅特卡夫的死亡预言。“也许互联网已经崩溃了，但它会变得更糟！更糟！更糟！更糟！”梅特卡夫当时预测互联网将发生千兆故障，并且将导致人们对网络空间本身的可靠性产生怀疑，他认为网络没有能力处理涌现的百万网民，更无法处理这些用户产生的信息。
当然，这则预言没有应验。做出预言的第二年，一次线上会议中，梅特卡夫把有关预言的专栏报道打印了出来，和水一起放入了搅拌机，喝下了这份错误。27年后，唯一发生变化的，是互联网（Internet）的首字母不再需要大写，因为它已经成为了一个普通名词，像空气和水一样常见。最初的以太网必须要依靠电缆，传输速度仅为每秒2.94兆比特，如今不仅被编入Wi-Fi标准，传输速度也达到了每秒800千兆位，几乎是初始速度的27.2万倍。以太网也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市场，根据国际数据公司的数据，2021年仅以太网交换机的收入就超过了300亿美元。麻省理工学院电气工程与计算机科学系（EECS）教授丹妮拉·罗斯（Daniela Rus）说：“梅特卡夫的工作深刻地影响了计算机科学和世界，这一点怎么说都不为过。随着以太网的发明，无缝通信和信息共享得以实现，为无数应用程序铺平了道路，这些应用程序已成为我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从互联网到在线视频流媒体以及其他，以太网已经成为了现代技术的基础，并改变了我们连接世界的方式。”
追求第六项事业
对于互联网发展而言，梅特卡夫是不可或缺的，但反之则不然。发明家、企业家、风险投资家、学者、评论家……梅特卡夫的职业生涯有太多标签，以太网只是其中一部分。
发明以太网6年后，梅特卡夫离开PARC，成立3Com公司（代表计算机、通信、兼容性），以帮助实现以太网的商业化——但这一次不是为了追求科学，而是试水商业领域。他提出观点：网络的价值与用户数量的平方成正比，即每次有新的用户加入一个网络，它就会变得更加强大。这后来被命名为“梅特卡夫定律”，不仅解释了互联网的发展，也解释了基于互联网的诸多服务。他认为网络本质是一个销售工具，“人们谈论网络效应时，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被引导着推销网络，这背后不仅是社交网络的爆炸，也是‘快速做大’哲学，是20世纪头二十年科技的特点”。对梅特卡夫而言，3Com公司最让他自豪的是锻炼了他的营销技巧，也正是这种商业天赋，而非“发明以太网”，为他赢得了财富——“大多数人不喜欢这个故事”，梅特卡夫曾自嘲，因为人们总是更爱谈论发明，而非商业。
《连线》杂志在1998年的采访中评价，“梅特卡夫的内心是一个演员，他用戏剧性的手法唱出了自己的歌”。无论是在以太网的发明和发展上，还是在他后续的职业选择上，他都用个人魅力，征服了相关领域，并展现了自己的影响力。1990年因董事会竞争失败而退出3Com公司的梅特卡夫，转而担任国际数据集团（IDG）《信息世界》杂志的首席执行官兼出版人，发表专栏评论，辗转各地演讲。在演讲台上，他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存在，身高1米85，留着一头浓密的银色头发，骨架大、身体强壮，从不会轻易让步。他会引导观众对演讲作出反馈，“如果你不同意我的观点，请摇摇头。如果你支持我，请点头，微笑、举手、嘘声、鼓掌、嘶吼、提问”。他誓言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每周在酒店深耕专栏，创作到深夜，还要抽出时间打磨自传。
不少人认为，梅特卡夫作为科技领域评论家的身份，比“3Com公司负责人”更有影响力，也能让他更多地参与到通信业公共决策中去，寻求放松对电信行业的管制。前联邦通信委员会主席里德·亨特（Reed Hundt）指出：“他已经跳入了这个时代伟大的政策辩论中，他证明了一个企业家可以成为一个政策倡导者，这在美国企业中是非常罕见的蜕变。他是一个天生的自由思想家，他为辩论带来了巨大的思维清晰度和技术上的可信度。”
“我认为我写的东西就是文学。”52岁时梅特卡夫还曾夸下海口，“在退休之前，我还剩13年时间来赢得普利策奖。”13年后的他没有迎来普利策，但24年后的他得到了计算机科学领域的最高认可，图灵奖。“这是很大的惊喜。我知道获颁奖项意味着，我将有一个新的义务，要表现自己，不辜负这个奖项，成为新的榜样。”梅特卡夫在获奖感言中表示，他期待着继续努力培养下一代创新领导者，“图灵奖的获得者包括计算机科学发展中最伟大的先驱，从马文·明斯基到蒂姆·伯纳斯-李。我很感激能被认为是这些巨人之一”。
只不过，图灵奖所表彰的以太网已不再是梅特卡夫如今生活的重点。76岁的他已经有了新的职业规划：专攻地热能源，拯救世界。他现在是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人员，研究超级计算机在能源和其他领域复杂问题上的应用，重点研究方向是对地热井进行建模。他要重新学习热力学、线性代数，对他而言，不断接受新挑战才是生活的动力，“我仍然处于学习曲线的早期部分，这一时期就是最有趣的”。
从零开始真的可行吗？也许这对不断缔造传奇的梅特卡夫而言从不是问题。“他一直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曾经的上司阿尔·维扎（Al Vezza）说，“他的想法是，你努力工作，就能成功。他已经把这句话变成了现实。”
内容来源于《周末画报》
撰文—BB
编辑—清行
图片—G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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