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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校园暴力的《黑暗荣耀》创下收视纪录，连续五周留在Netflix全球十佳榜单。不施粉黛、写满疲惫与破碎的宋慧乔打破自己过去甜美可人的形象，变成一心复仇的“文东恩”。宋慧乔以浪漫爱情剧成名，是许多观众心中甜美的女主角，她追求的却是那些更复杂、更黑暗的角色。《黑暗荣耀》走红证明，今天的韩国电视剧不再固执地记录美丽无瑕的女性。她们的身边也许没有王子，却显得更真实了。
她用平静的语气诉说着“欢迎来到我的地狱，妍真呐”。如同代表世界上那些失语的校园暴力受害者一般，宋慧乔成为了《黑暗荣耀》里那个连灵魂都被破坏的“文东恩”。在这部残酷、血腥的复仇剧中，宋慧乔饰演的“文东恩”把整个成年生活用来制定复仇计划，她不在乎什么是正义，更不允许自己被日常琐碎的欲望左右，一往无前，最终一个一个摧毁曾经的施暴者，没有救赎、宽恕，更没有和解。《黑暗荣耀》在去年12月播出第一季后，连续五周停留在了Netflix的全球十佳榜单上。
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中国观众习惯用“乔妹”来称呼宋慧乔。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有着一张似乎能抵御岁月的脸，还因为那些年她演绎的经典角色——身患绝症的纯情女主、草根出生的阳光女孩、知性甜美的外科医生……她的代表作无一不围绕着男女关系，爱情是这些作品里的主线，“爱情剧女王”的烙印被深深地刻在她身上。这样的宋慧乔竟然要扮演校园霸凌的受害者，在大众讶异于这生疏的组合时，拖着干瘦的身体出现在画面中的宋慧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文东恩”的生活。
宋慧乔的变身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施粉黛的脸庞，写满了疲惫和破碎感，她就像被困在过去，而选择将“今天”扔进冰湖下的人，她只为复仇而活。通过《黑暗荣耀》，宋慧乔将隐藏在她体内的另一种潜力彻底释放了出来。
被“低估”的演员
宋慧乔出道已经26年了。中学时，宋慧乔获得了校服模特大赛一等奖，这在当时的韩国是种比较常见的出道方式。年仅16岁的宋慧乔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成熟和沉稳。她并不常谈及自己的原生家庭，父母在她小学时离异，她跟着母亲生活。“单身母亲和独生女，听起来注定是个孤独的童年，但我在母亲的关爱下长大，她所有的关心都集中在我身上，我们关系非常紧密。”她在一次采访中说道。
宋慧乔算不上是一夜爆火，基本遵循着韩国演员的传统发展路径——剧集的龙套和配角、综艺、电台节目、音乐节目主持人等，将她送上明星之列的是1998年的电视剧《顺风妇产科》。这部由SBS电视台出品的情景喜剧，长达682集，从1998年播放到2000年，被誉为韩国情景喜剧的鼻祖。宋慧乔在其中扮演不懂事的大学生吴慧乔,有着漂亮脸蛋和刻薄的性格，被外甥女称为“屁股姨妈”,反转魅力赢得了很高的人气。
△宋慧乔在电影《一代宗师》中。
而在下一部作品《蓝色生死恋》（2000）中，她凭借恩熙一角成为清纯可怜的代名词。她在剧中与宋承宪扮演的尹俊熙展开了一段虐恋，最终因绝症在爱人身旁死去，大结局收视率一度高达46.1%。《蓝色生死恋》至今保持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被认为是当今韩流的始祖作品，宋慧乔也凭借此剧一举登上韩流明星之列。
宋慧乔相当多产，且对剧本独具慧眼。与通常只拥有一部代表作的大部分“韩流鼻祖”不同，她在20岁、30岁与40岁阶段都拿出了叫好叫座的作品。《蓝色生死恋》之后，宋慧乔又出演了《洛城生死恋》《浪漫满屋》等极具影响力的韩剧。23岁，凭《洛城生死恋》一举拿下SBS演技大赏女子最优秀演技奖；她在《浪漫满屋》中表演的唱跳歌曲《三只小熊》被视为“名场面”。32岁，在《那年冬天风在吹》中出演盲女，获得SBS演技大赏奖项认可。35岁，她与宋仲基主演的《太阳的后裔》是当年亚洲收视率最高的电视剧之一。在这些作品中，宋慧乔的角色面目相对模糊，她们或许性格活泼，或者因疾病和工作无法敞开心扉，但面对的都是相同的、梦幻般的男主角——相遇、陷入不可自拔的恋爱、在生或死中完成永远相爱的宿命。
△宋慧乔与演员宋仲基。
因浪漫爱情剧成名后，宋慧乔拒绝被架在这种类型中。她曾在一次采访中说道，自己印象最深刻的角色是SBS电视台纳凉特辑（惊悚片）《恐怖的眼睛》的吴贞雅。纵观她的作品列表， 不难发现一些意外“惊喜”。2004年《浪漫满屋》大获成功,宋慧乔转而选择尝试电影表演，在《我和我的女友》中与车太贤上演了青涩的校园恋爱；在《黄真伊》中演绎了一代名妓，探讨阶级和伦理；在《今天》里，她饰演失去未婚夫的纪录片导演，提出了关于“原谅”的沉重主题；2010年更无片酬出演美籍韩裔导演孙秀范的低成本美国独立电影《恋物》（Make Yourself at Home），讲述一名深受萨满教毒害的韩国女子欲摆脱命运远嫁美国的离奇故事。
在《黑暗荣耀》中，宋慧乔又向观众证明自己在电视剧领域同样可以转型。“很艰难，很悲伤，”宋慧乔在谈到扮演“文东恩”一角时说道，“我对惊悚系列和有魅力的女主角一直有很大的渴望。我出演过很多浪漫喜剧，所以这次的角色乍一看可能对观众来说很陌生。”为了贴合剧中单薄瘦弱的形象，宋慧乔严格地控制饮食，在拍摄前一天，她甚至不喝水，在拍摄展示伤疤的那场戏之前，她几乎三天没吃东西。作为韩国最著名的面孔之一，宋慧乔保持低调的私人生活。她只对媒体透露自己曾经的梦想是服装设计师，后来也想做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只是事与愿违，她与宋仲基的婚姻在亚洲观众的注视下破灭，留给外界的只有“慎重考虑后决定离婚，未能克服两人的不同，不得已做了这样的决定”廖廖几句。她的社交媒体有1530万粉丝，发表的内容除了影片宣传、时尚活动，还有她的白色小狗Ruby和一些旅游照。她曾出版过随笔《慧乔的时间》。“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变得软弱，因为能够托付的只有自己，能够保护妈妈的也只有自己。”“我的生活，怎么说呢，总是在说与不说之间纠结，把左右的话藏在心底。”当被问到“如果去咖啡店发现点错单了会怎么办”，这个亚洲最著名的女演员说，她会“默默接受错的饮品”。
△《黑暗荣耀》剧照。
也许只有这种坚硬才能抵抗娱乐圈的洪流。宋慧乔有强大的收视号召力，她本人却不可避免地总是在作品之外被消费。她被称为“绯闻女王”，在韩国第一大门户网站NAVER上搜索她的名字，前几位关联词均为男艺人，她的演技和专业性在很多情况下都没有得到充分的关注。对于把诽谤女艺人视为一种娱乐的人来说，宋慧乔是经常被召唤的名字之一，与同样公开恋爱的其他演员相比，似乎对她的视线尤为犀利。如果搜索同样著名的女演员全智贤、孔孝真，前几位的关联词除了伴侣，还有她们的作品、出演节目、代言品牌与社会活动。只有宋慧乔，牢牢与她绑定的，是她曾经的伴侣或者男性搭档们。
有人说，20世纪70年代出生的演员在网络活跃之前站稳了脚跟，90年代出生的演员在社会开始自我反省厌女的时期进入圈子，而像宋慧乔这样的“80后”女演员则是在夹缝中生存的一代。在她们活跃的21世纪初，网络的爆发性增长，形成了大规模黑粉文化（anti fan），被攻击似乎成为了“80后”韩国女演员的宿命。而作为这一群体的代表性人物，宋慧乔成为了吸收产业明暗两面的象征性存在。《黑暗荣耀》第一季播出时，有黑粉嘲笑41岁的宋慧乔“太老、法令纹太深”，被演技打动的粉丝回击：“放过她吧。”
△《黑暗荣耀》剧照。
“不需要王子”
这种局面当然与韩国整体社会及文化氛围有着直接的关系。在过去，韩国影视剧的女性人物大都以脸谱化的形象登场，“灰姑娘”和“恶女”是代表性例子——主人公是受到上流层男性的喜爱，实现社会阶级上升的灰姑娘；恶女则被刻画成婆婆、财阀夫人，或拥有成功欲望的女性。国立群山大学国文系教授李道云（音译）解释说:“此前在韩国电视剧中，渴望成功的女性成为被审判和处罚的对象，而不渴望成功的女性则得到拯救。”
到了2010年中期，人们对女性叙事的渴望向整个文化市场扩散。大众文化评论家黄振美（音译）解释说:“电视剧的主要观众层——女性的梦想与过去不同，比起成为‘灰姑娘’，更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克服社会偏见和压迫，享受成就。”就像《黑暗荣耀》中文东恩那句经典台词那样：“我不需要王子，我需要的是能和我一起跳剑舞的刽子手。”
△《黑暗荣耀》主创团队。
叙事方式也发生了转变。《妻子的诱惑》曾被认为是经典的大女主复仇爽剧，但仍摆脱不了传统女主的局限——女主死里逃生向前任和第三者复仇。《黑暗荣耀》展现的则是新女性复仇叙事。文化评论家郑德（音译）表示:“《黑暗荣耀》全面揭露了学校暴力背后的社会不平等问题，虽然讲述了私人复仇，但具有社会意义。”
不仅是复仇，各种女性电视剧，如去年的《奇怪的律师禹英雨》《小小姐们》《酒鬼城市女人们》等作品也正使叙事变得更加多样。韩国唯一获得戛纳影后的演员全度妍曾指出，市场上单调的女性角色不足以展现女演员的多面性，这也导致许多中生代女演员不得不继续把自己别扭地套在传统爱情剧里的角色里。而今年，全度妍带着Netflix的电影《杀死福顺》参加了柏林国际电影节。在这部黑色喜剧中，她既是杀手，也是一名母亲，展现了一个独特的女性角色。
虽然很难说在明星产业和消费文化中针对女艺人的严格尺度已经消失，但比起过去，人们对女性叙事的关注正经历着爆发式的增长。通过《黑暗荣耀》被“重新发现”的宋慧乔一定程度上印证了，在韩国，女演员们演绎多种题材的环境已经具备，摄像机不再固执地记录女演员的美丽，“不漂亮”的宋慧乔依旧在发光。
内容来源于《周末画报》
撰文—朴春兰
编辑—Y
图片—Netflix、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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