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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一支麦克风，一群伴舞，一套红色连体服，巴巴多斯流行乐歌手蕾哈娜在美国第57届超级碗的悬空舞台上一口气演唱了自己最著名的12首歌，独自完成中场秀表演。这段13分钟的表演吸引了1.15亿直播观众，视频上线三天点击量突破5000万，被称为“历史上最受欢迎的中场秀之一”。演出结束后，蕾哈娜的单曲在音乐网站有390%的收听增长，她在演出中使用的自家化妆品创造了560万美元媒体流量。“苦苦等待新专辑”的粉丝在视频下留言：“蕾哈娜的歌是我们珍藏的记忆，我们听着她的音乐成长，经历心碎、爱情、分手、悲伤和希望。”
这是五年来蕾哈娜首次登台献唱。她的音乐制作人杰西·柯林斯（Jesse Collins）说，她特意选择不邀请任何嘉宾，独自完成演出，因为“她想证明自己依然有这样的实力”。唱到单曲《钻石》（Diamonds）中的一句“只有在你的怀抱里，我才感觉到活着”时，蕾哈娜用手轻抚自己隆起的肚皮，这成了当晚最大的新闻。“蕾哈娜的中场秀绝对衬得起粉丝多年的等待。”《滚石》杂志（Rolling Stone）写道。“她没有邀请演出嘉宾，但还是带来一个意外惊喜，那就是她肚子里的宝宝。”演出结束后蕾哈娜向《滚石》证实，自己已经怀上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可能是历史上最小的超级碗表演参与者。”蕾哈娜的粉丝调侃。2022年，第一次怀孕的蕾哈娜拒绝穿任何遮掩肚皮的衣服，掀起一股被称为“孕妇装革命”的潮流。“现在，穿着大红色飞行服、在悬空的玻璃平台上唱歌来宣布怀孕，似乎也是一个叛逆的开始。蕾哈娜改变了社会对孕妇的看法和观念，她带领了一场关于孕妇权利和角色的对话。”
小岛、暴力、爱情和音乐
蕾哈娜粉丝都知道，有一个问题绝不能问这个女歌手：“R9在哪里?”“R9”意为“Rihanna 9”，是她第九张个人专辑的缩写。2016年，蕾哈娜发表专辑《反叛》（Anti）之后逐渐淡出歌坛，成立美妆和内衣公司，拍电影。总有记者忍不住在采访里提到“R9”，蕾哈娜的反应总是一句：“是谁指使你来问的？”（Who sent you）这句话一度成为推特最红的表情包。2023年超级碗表演之后，她首次在采访里松口承认：“如果今年不发行新专辑，好像真的有些荒谬了。”
2016年，蕾哈娜发行专辑《反叛》。
这种翘首以待可能不仅是因为蕾哈娜的“企业家”光环，她的确为流行乐坛带来了令人耳目一新、混合雷鬼（Reggae）等风格的作品。因为脍炙人口的《雨伞》（Umbrella）、《好女孩变坏了》（Good Girl Gone Bad）和《钻石》等单曲，蕾哈娜曾拿下8座格莱美和12座公告牌音乐奖。1988年，她出生于加勒比岛国巴巴多斯，这是一个人口仅有28万的小岛。蕾哈娜本名罗宾·蕾哈娜·芬蒂（Robyn Rihanna Fenty），她的父亲是仓库主管，母亲曾是会计，她是七个孩子中最大的。她形容自己的童年“就是一个在小岛上骑单车、赤足跑来跑去、在花园里放风筝的小女孩”，她的父亲酗酒还有毒瘾。“星期五总是最吓人的，他会醉着回到家里。”2011年，蕾哈娜对《滚石》杂志说。“他拿着当周的薪水，用一半的钱来买酒喝。他一走进门，家里所有人都害怕地看着他。”醉酒的父亲终于有一次对母亲动手了，“这当然很不正常，但我已经不会对此感到惊讶。我妈妈从未去过医院，家庭暴力不是人们愿意宣扬的事情”。当蕾哈娜在沙滩上多玩了10分钟才回家时，迎接她的是父亲罗纳德的一巴掌，“我的脸上那天留下了他的掌印”。但是当父亲清醒时，“他教我钓鱼、游泳、跑步、骑车，他让我变得非常坚强”。罗纳德承认，女儿“曾看到我吸毒的样子”：“有一天我们在街上走着，街上躺着一个流浪汉，罗宾（蕾哈娜）的母亲对她说：‘你爸爸最后也会变成这样。’”他最终戒掉毒瘾，但也与蕾哈娜的母亲离婚：“我为家庭戒了毒，但在某种程度上，我还是失去了他们。”
蕾哈娜和母亲、祖父。
就算在学校，蕾哈娜也因为相对较浅的肤色和父亲的爱尔兰裔血统遭到同学嘲笑。2009年，蕾哈娜对娱乐媒体Allure说，上学的时候她经常对自己“到底是白还是黑”感到疑惑，“我在学校总是被嘲笑，要么是肤色，要么是我的胸部太丰满了”。青春期到来时，她“已经学会用拳头解决问题”。因为家庭和学校的压力，蕾哈娜曾长期患严重头疼，母亲带她去拍CT影像诊断，医生“一度以为我的脑子里长了肿瘤”。直到父母离婚尘埃落定、她已经成长到不会被同学霸凌影响时，头痛才逐渐消失。蕾哈娜说这种生活让她“长出了厚脸皮”：“我的坚强不是成名之后才有的，如果没有这份坚强，我不会成名。”父亲开着车在街上摆摊卖衣服，蕾哈娜经常帮他向路过的女顾客兜售衣服、皮带和帽子，还会买糖果带到学校卖给同学。她的父亲对英国《太阳报》说，这可能是她日后在商业上取得巨大成功的基础。
在白手起家成为亿万富翁之前，首先改变蕾哈娜的还是音乐。因为成长于非裔群体占多数的巴巴多斯，蕾哈娜从小接触雷鬼音乐，这种音乐源于牙买加，常以日常生活为主题。蕾哈娜还有极具辨识度的浑厚声线和优秀外形。2003年，她在新人试唱时就大胆选择音域跨度超高的玛丽亚·凯莉（Mariah Carye）名曲《英雄》（Hero），当时的制作人评价，这个带着小岛气息、漂亮又有极佳嗓音的女孩“一走进房间，其他女生就仿佛不存在了”。2004年，蕾哈娜发表了自己的出道专辑。饶舌歌手、著名流行音乐制作人Jay Z听到这张唱片后，邀请她到录音室来试唱表演，“除非签约，不然不会让她离开大楼，否则其他录音室会把她抢走”。“那是Jay Z！我连看也不敢看他，他对我说离开办公室只有两条路，要么从大门走，要么爬窗。可是我们在29楼。”Jay Z最终说服蕾哈娜签下六张专辑合约，当她踏出录音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2007年，两人合作的《雨伞》（Umbrella）成为当年全球最红单曲，在音乐排行榜《公告牌》上连续十五周独占冠军。
蕾哈娜和歌手克里斯·布朗。
《雨伞》之后，《好女孩变坏了》《如果我再也看不见你》（If I Never See Your Face Again）和《我讨厌我这么爱你》（Hate That I Love You），蕾哈娜推出的每一首单曲都红遍全球。她的感情生活被互联网放大观察。2009年，蕾哈娜在最后一刻取消了格莱美奖表演，媒体后来披露这是因为她当时的男朋友、歌手克里斯·布朗（Chris Brown）对她家暴。布朗之后被拘捕、被控施暴。蕾哈娜鼻青脸肿的照片流出。官司平息后，两人短暂和好。蕾哈娜因此被公众批评“纵容家暴”，她在第二次分手之后对媒体坦白，家暴事件重演童年噩梦，“我答应过自己绝不会和我父亲这样的男人约会”。但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我很担心克里斯会伤害自己。整个世界都讨厌他，他的粉丝放弃了他，我想让他知道不要做愚蠢的事。我知道回到施暴者身边很常见，这不正确，但很常见。但我也意识到，我不能回头了。对我来说，我是回到爱情身边，但对那些以我为榜样的年轻女孩来说，回到施暴者身边可能会最终杀死她们。我不能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两人最终分手。
2017年，蕾哈娜推出自己的化妆品品牌Fenty。这一年她29岁，歌唱事业已经大获成功，曾和许多成熟美妆品牌推出个人联名系列。明星成立完全属于自己的品牌在当年较为少见。Fenty一经推出就大获成功，在化妆品销售商Sephora门口需要排队才能走进试用。发布香水、推出个人同名品牌的明星很多，其中大部分品牌的受众只有粉丝。但只有蕾哈娜成功将Fenty变成成熟的美妆品牌。Fenty推出的第一款热门产品是有40个色号的粉底液。这在当时的美妆市场是创新之举——在平权运动之前，欧美主流美妆品牌的粉底色号只有寥寥几个，大多只适合白皮肤的用户。非裔群体要么选择专门给黑皮肤设计、昂贵且很难买到的化妆品，要么选择多个色号的粉底液自己调和。Fenty的40个色号被认为是一次平权与提倡“不同之美”的设计，产品被《时代》周刊评为当年“年度25大发明”之一。如今Fenty的色号已经发展到50个，蕾哈娜因此被看作提倡多元审美的明星代表。新闻网站Marshall评价，今天“所有的美妆品牌都有40个颜色的粉底，因为这是如今的潮流。但只有Fenty，让人感觉到被包容、被接纳”。
2022年，怀孕的蕾哈娜出席Fenty品牌活动。
“我不会因怀孕感到羞耻”
2018年，蕾哈娜又推出内衣品牌Savage x Fenty，首次用孕妇、大码模特、白癜风患者等不同外形的模特走秀。蕾哈娜在发布会上说，这个年代的世界“已经不再相信分裂，我们不相信排除任何人可以获得成功”。数据显示，美国70%的女性顾客要穿14码或者更大的服装，但服装市场里只有20%的衣服提供这种尺码。复刻Fenty粉底液的经验，蕾哈娜的内衣品牌是当时尺码最多、最齐全的，哪怕是两年后邀请大码模特上台的“维多利亚的秘密”，提供的最大尺码也只是许多人眼中的大码（L）。疫情期间，Fenty和Savage是美国少数有业务增长的时装和美容品牌，蕾哈娜的身家因此达到14亿美元，是美国最年轻的白手起家亿万富翁。
“包容所有人的美”，这种特立独行在她怀孕时更显突出。2022年，第一次怀孕的蕾哈娜曾因为奇特的孕妇装扮走红——她多次被狗仔队拍到特意将肚子敞开，仅以珠宝首饰装饰肚皮，或者穿上短装上衣、敞开衣服的扣子，总之绝不是一般人印象中宽松、遮掩的孕妇装。蕾哈娜将自己的孕期装扮形容为“反叛”（Rebellious），她说自己坚持不买孕妇装，或者“做任何社会认为孕妇必须做的事情”。
“我希望我们这代人可以重新定义什么是‘孕妇的体面’。”蕾哈娜曾对时尚杂志说，“我的身体正在经历不可思议的变化。我不会因此感到羞耻，我只会感到快乐，为什么要隐藏我的肚子？”
2012年，蕾哈娜在“维多利亚的秘密”秀场表演。
“19世纪开始，商业和时装行业催生了今天的孕妇装。围绕怀孕的话题关乎道德，人们不愿意提到怀孕，认为这是应该被掩盖，而不是庆祝的事情。”英国设计文化历史学家萨琳娜·戴尔（Serena Dyer）对NPR广播电台说。“今天虽然也有孕妇装以时尚为主，但人们大多坚持，孕妇必须穿宽松、舒适的衣服，人们默认孕妇应该将美观放在第二位。”1991年，女演员戴米·摩尔（Demi Moore）怀孕全裸登上《名利场》杂志的封面轰动一时，一些人认为她改变了孕妇审美，也有人批评这是不庄重，是对母亲神性的亵渎。在蕾哈娜这里，用珠宝装饰肚皮、穿上性感内衣、带着孕肚在高空悬浮舞台上大展歌喉，“孕妇”的形象又有了另一层新意。“蕾哈娜的中场秀表演证明，人们应该做自己热爱的事情，从自己拓展的道路中收获对生命的热情。”
“蕾哈娜的中场秀表演令人耳目一新。”新闻网站Vox评价，“她在颠覆社会对怀孕、做母亲、兼顾工作的期望。上世纪80年代到今天，‘母职惩罚’（Motherhood Penalty）依然是人们套在女性身上的枷锁，社会要么要求女性放弃家庭，要么因为休产假被惩罚。社会应该推动人们平衡家庭与工作的问题，期望父母像没有家庭一样工作，期望任何人像没有生命那样工作，是不可持续的。而蕾哈娜，在超级碗舞台上，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工作，用自己的方式做母亲。”
内容来自《周末画报》
撰文：林湃
编辑：Y
图片：GETTY、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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