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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发的7.8级强震，让土耳其和叙利亚两国陷入“世纪灾难”，超2万人死亡，无数家庭一夜之间破碎。数千建筑垮塌，千年历史遗址受损，地震给土叙两国的社会、经济、文化造成巨大打击，也揭开土耳其看似繁荣的地产热下，黑暗的质量问题。追责之外，更重要的是救援，被困的民众仍在废墟中呼喊，搜救举步维艰，也有生还奇迹不断发生。愿希望仍在，愿更多人能够再次和家人团圆。
加济安泰普（Gaziantep），它的名字由GAZi和Antep组成，前者在土耳其语中意为“伊斯兰斗士”，后者来源于赫梯语，意为“国王的土地”。这座城市诞生于14世纪，发展至今已成为土耳其第六大城市，它经历过拜占庭征战、奥斯曼帝国统治和两次世界大战，曾因盛产美食和开心果闻名，又因为和叙利亚比邻，慷慨接纳难民而被视为移民城市典范——但随着2月6日两场7.8级地震的发生，加济安泰普的平和富饶同当地的建筑物一起崩塌，人们再提起它，想到的是痛苦、死亡和毁灭。截至10日，地震已造成土耳其和叙利亚两国超2万人死亡，有预计超20万人仍被困在坍塌的建筑物下等待救援，公共设施失效、医疗资源紧缺、民众流离失所，连存续千年的清真寺和古堡也受到了毁灭性打击。美国地质调查局认为，强震可能有14%的概率造成超过10万人遇难。国际评级机构惠誉推算，此次强震造成的经济损失，或高达40亿美元。
伤痛与奇迹
“我听到天花板裂开的声音……我以为没法活着逃出去了，我默念一句‘再见’，准备好去死了。”莉娜·萨鲁尔（Leena Sahloul）是一名来自英国的医疗组织工作者，原计划途经加济安泰普前往叙利亚，参加人道救援相关培训，却在入住酒店后遭遇地震。这个25岁的姑娘最终逃了出来，她在街头彷徨、寻找食物，而周边的建筑物仍在不停倒塌，数千人排着队等待获取物资。“我的人生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这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萨鲁尔回忆经历地震的那一刻，仍心有余悸。
“斑马线像浪花一样向前拱，挤成一堆。”接受极目新闻采访时，在土耳其东南部边境城市尚勒乌尔法生活了近15年的中国籍商人张丹（化名）曾如此描述地震的场景，“马路仿佛海浪一样在剧烈翻滚，掀起S形波浪，房子变成海上漂泊的船只，大地也裂开了。”连续两次7.8级强震及多次余震，导致土耳其及叙利亚上千座建筑被毁，距离震中较近的土耳其南部卡赫拉曼马拉什省省会约40%的建筑被强震破坏，蒂尔克奥卢地区多处建筑物几乎被夷为平地，只留下一片废墟。邻国叙利亚的情况更糟，建筑倾倒，大坝垮塌，地震让本就因连年内战、存在巨大人道救援缺口的叙利亚雪上加霜。
据世卫组织统计，目前已有77个国家级和13个国际紧急医疗队正部署到两国，但恶劣的降雪天气，水、食物、医疗资源匮乏，以及通讯和电力供应不稳定等问题，让救援变得困难。卡赫拉曼马拉什居民阿里说：“我无法将我的兄弟从废墟中救出来，也救不回我的侄儿。看看这里……孩子们都冻坏了。”哈塔伊居民德尼兹守在一座倒塌的建筑旁，他的父母仍被困在底下，“他们在呼救，但没有人过来。他们在呼喊‘救救我们’，我却无能为力，我该怎么办？”在阿达纳的废墟旁，妇女努尔腾正在等待救援人员进行挖掘，她的女儿被埋在了倒塌的建筑物下，她守了一天一夜。“我的女儿躺在寒风里，我怎么能躺在温暖的床上？她在地底下，我的心犹如在被火烤。”社交媒体上，一张男子不愿离开死去女儿的照片令人心碎：废墟之中，穿着橘色外套的父亲紧紧握着15岁女儿的手，他的女儿已经离世，只留他一人绝望地坐在只剩下片砖碎瓦的家上。
“这是没有答案的故事，一次又一次地重演。”BBC指出，救援工作进展缓慢，许多地方缺乏救援设备，民众能够听到倒塌建筑物下传来的呼救，却难以向被困同胞施以援手。土叙两国共有超2300万人受灾，在土耳其，试图离开灾区的民众和救援卡车堵塞了交通，受灾地区缺乏临时住所和食物补给；叙利亚方面，只有少数的援助被送往了叙利亚政府控制的区域，而反对派控制的区域，截至8日仍没有一个救援车队进入。“活着的希望逐渐消失，人们正对援助的缓慢失望。”路透社如此评论。
所幸仍有奇迹不断发生。叙利亚的一名母亲在废墟中诞下女婴，母亲不幸离世，女婴也被砸伤，但这个孩子却活了下来，获救时脐带甚至仍与母体相连。一对姐弟被压在了倒塌的墙体之下，5岁的姐姐护住2岁的弟弟，等待了17个小时后终于获救。一名24岁的土耳其青年在公寓楼下被掩埋了超过64个小时，当救援人员把他拉出来时，发现他在废墟中写下激励自己存活的话，“不要放弃希望（Umudunuzu kaybetmeyin）”。
古城之殇
根据土耳其灾害与应急管理署（AFAD）透露，在这次地震中，至少有超过5700栋建筑倒塌。其中就包括拥有2000年历史的加济安泰普古堡（Gaziantep Castle）。这座城堡建于公元二三世纪的罗马时期，后作为防御工事被扩展和翻新，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世界文化遗产之一。但这座屹立千年，曾帮助拜占庭帝国抵御外敌的城堡未能撑过这次强震，城堡东部、南部等多个堡垒被摧毁，多处墙体出现巨大裂缝，可能出现进一步的坍塌。“尽管营救幸存者仍然是最重要的工作，但这一城堡的损坏，印证了人们对于加济安泰普地区历史遗址保护的担忧。”《纽约时报》指出，加济安泰普曾经历多个帝国的统治，如赫梯、巴比伦、波斯、希腊、罗马、拜占庭、阿拉伯和奥斯曼，数千年来都是“文化的交汇点”，意义十分重大。加济安泰普古堡如今遭受破坏，也为更多历史遗址的保护，和地震后古建筑修复工作敲响警钟。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最新报告指出，加济安泰普古堡之外，土耳其迪亚巴克尔要塞（Diyarbakir Fortress）、赫夫赛尔花园（Hevsel Gardens）、哥贝克力石阵（Göbekli Tepe）、Nemrut Dağ遗址、新赫梯考古遗址Arslantepe、新石器时代遗址Gobekli Tepe和叙利亚阿勒颇古城等可能均已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其中，迪亚巴克尔要塞和赫夫赛尔花园所在的地区是罗马、萨珊、拜占庭、伊斯兰和奥斯曼时期文化中心，Nemrut Dağ代表着古代皇家陵墓的一部分，Gobekli Tepe矗立着世界上已知的最古老的巨石，而阿勒颇古城更受关注。它被认为是世界上连续居住时间最长的城市之一，但由于叙利亚内战，古城受破坏严重，自2013年起就一直被列入世界濒危遗产名单。地震后，城墙西塔倒塌，多个建筑出现裂缝，阿勒颇城堡也出现了部分坍塌，城堡内清真寺圆顶脱落，入口也被损坏。
不仅仅是这些世界文化遗产，多座历史悠久的建筑都受到了地震影响。位于哈塔伊省伊斯肯德伦区的拉丁天主教堂在1858—1871年间遭受火灾破坏，后于1901年重建，是当地天主教社区举行复活节活动的圣地，但此次强震之后，除了教堂的拱门和墙壁，其他部分都变成了瓦砾。位于土耳其东南部城市马拉提亚的Yeni清真寺出现了墙体倒塌，这已经是它自17世纪建立以来，第三次因地震而毁——1894年，它曾被夷为平地，重建后又在1964年地震中受损，直至2022年才刚刚被修复。
目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已经在对诸多遗产地的受损情况进行调查，并号召各国专家学者参与，迅速保护和修复受损的建筑。只是在救援力量本就紧缺的情况下，对古建筑的拯救何时才能开展，能修复到什么程度，犹未可知。更何况，比起古建筑，土耳其民众更关注那些已经坍塌得看不清原貌的新建筑。土耳其萨卡里亚应用科学大学的工程师团队针对2020年埃拉泽格地震的一项研究表明，地震中“几乎所有的伤亡都是由建筑物倒塌造成的”。2023年的这场大地震，似乎依旧如此。
根据目前土耳其的抗震建筑规范要求，建筑应该能够承受强烈地震（地面加速度为正常重力的30%至40%）而不会发生完全破坏，本次7.8级地震可能引起20%到50%重力范围内的震动——也就是说，理应不该造成如此大范围的建筑垮塌。但《纽约时报》指出，即使引入了新的建筑规定，执法不严、房产商粗制滥造依旧存在，且受到政府支持的建筑热潮又加剧了不安全建筑的诞生。中东技术大学的一项研究结果显示，在这次爆发地震的加济安泰普，11万栋建筑中，完全符合建筑规范的只有11%，不符合抗震规范的高达38%。《日本经济新闻》指出，截至2022年，土耳其全国范围内仍约有670万栋建筑不符合标准。土耳其司法部长贝基尔·博兹达（Bekir Bozdağ）在视察震区时承诺，将会对疏忽和偷工减料行为追责，但首要任务仍是拯救被困在废墟下的民众。
救援的黄金72小时已过去，所有的救援人员仍在努力。10日的黎明时分，17岁的少年阿德南被从废墟中拉了出来，亲友们高呼他的名字，留下喜悦的泪水。他被困了94个小时，依旧存活了下来，救援他的亚瑟明已经4个日夜没有休息，“我没有合过眼，就是要把他救出来”。100小时后，还会再有奇迹吗？也许，就像那句支撑被困少年撑过黑暗的话那样，“不要放弃希望（Umudunuzu kaybetmeyin）”。
内容来源于《周末画报》
撰文—谨言
编辑—清行
图片—Getty、A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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