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 周轶君：演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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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里斯辞职的消息传来时，正在伦敦泰晤士河畔。一切如常，只是同行的当地友人比了个开心的手势，“终于！”他欢呼。即便是一个星期前，也很难预料这位首相会倒台。他上个月通过了不信任投票，预计可以执政至2025年。政坛人送外号“抹了油的小猪”，能够应付任何危机。其实，能扳倒他的只有自己人了。

并非没有先例。撒切尔夫人、梅姨都是在赢得不信任投票之后不到一年内丢失党魁地位的。她们当时的赢面都比鲍里斯更大。不信任投票，不论输赢，可能都是“beginning of the end”(结束的开始，倒计时)。鲍里斯在疫情期间接连爆出丑闻，尤其是唐宁街10号不顾自己颁布的社交禁令，关起门来狂欢的“派对门”事件；接着是党鞭克里斯·平彻的人品问题。相继辞职的重臣们发表声明：“我们可能并不总是受欢迎，但我们有能力为国家利益行事，可悲的是，在你的领导下，我们两者都做不到。”

鲍里斯是典型的演员型政客。只要有舞台、灯光，就立即开始表演。比如上期提到的七国峰会上，麦克风、摄像机就位，就建议大家赤裸上身与普京比试肌肉。更早一些，身为伦敦市长之时，曾经因故障挂在空中缆绳上半日，引来集体围观，但他本人乐在其中。典型的牛津出身，被归类为”天生认为自己该统治这个国家的精英”。与女友分手、复合，明明摆拍假装被偷拍换取高支持率。鲍里斯政绩是脱欧，然而疫情这两年，脱欧的效果几乎看不到，国家经济压力日增，诸多福利被取消，中低收入家庭的日子越来越难熬。光靠在政治舞台上耍嘴皮子讲脱口秀，无法继续获得民众的喜爱——现实变得越来越不好玩了。

今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开我的车》(Drive My Car)是一部非常“日本”的电影，充满了欲望的自我克制和情感的缓慢释放。巧妙的是，身为戏剧演员的男主角，现实生活中的内心戏，不断与他排练的《梵尼亚舅舅》台词呼应。他说自己的演技最终停滞在某个地方无法突破，因为“契诃夫太厉害了，你的内心必须回应那些台词，要突破演技，就得在舞台上展露完全真实的自我”，而当时的他还不敢这么做。如果政治也被视为表演，鲍里斯恐怕是在念出“是，首相”台词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真实的自我。最终演砸了。危机时代的“首相”这个角色，实在大过了“抹了油的小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