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周轶君：别笑，这是真的

iWeekly

白宫年度记者晚宴，最受关注的，往往是其中的脱口秀主持人。今年受邀的是崔娃（Trevor Noah），一通嬉笑怒骂广受好评——开篇他就责问大家知不知道“聚集”的风险？事实证明，第二天2500名来宾中不少人阳了——回到重点：媒体纷纷点赞的，不是崔娃令人捧腹的梗，而是最后一段，没有笑点反有泪点的演说：“如果你质疑自己（身为记者）的职责，如果你质疑你的工作有没有意义，看看乌克兰。记者们冒着生命危险向世界展示发生了什么。你意识到那有多了不起吗？在美国，你有权追求真相、说出真相，即便那让当权者难堪，即便那不招你的读者观众喜欢。你意识到那有多了不起吗？问你自己一个问题：俄罗斯记者们，因为揭露自己政府的行径，随时可能丢饭碗、进监狱，如果他们可以自由地写作、自由地报道、自由地提问，换句话说，有你们正拥有的一切，他们会像你们一样对待自己的自由吗？”

崔娃曾经有一部纪录片，片名叫《你笑了，但那是真的》（You laugh but it's true），很能代表这世界让人笑不起来的一面。在中东无数抗议现场，我曾经看到各种各样的笑话、段子，或者就是真实但滑稽的小视频冒出来，土耳其一位媒体评论者清醒指出：别笑，那是真的。荒谬，披上惹人发笑的外衣，传播力特别强，但发笑之余，我们别忘了，那些事情非但不好笑，还值得严肃对待。

本期《全球聚焦》照亮的是意大利女摄影师莱蒂希亚·巴特格里亚（Letizia Battaglia）。她用自己的镜头，定格了西西里黑手党的斑斑劣迹。她说，要与邪恶作斗争，你必须展示它。除了摄影，段子、笑话、喜剧也是最好的展示方式之一。它们如刀锋般犀利地将“荒谬性”切割出来，摆在人们眼前。还有想象力发挥到极限的荒诞写作，如本期《全球在读》介绍的俄罗斯作家弗拉基米尔·索罗金（Vladimir Sorokin）。他的作品中，我隐约见到葡萄牙作家若泽·萨拉马戈（José Saramago）：人物全无时代背景，或一个只由符号搭建的舞台，他们遇到奇怪的事情：令人失明的瘟疫或旷日持久地排队购买未知商品。这些荒唐的故事读来，并没有脱口秀那样几秒抛出一个的梗，甚至会让人害怕、感觉阴森，但掩卷之时，你会觉得整件事情简直滑稽可笑，却不知怎么悲从中来。

当代俄语写作者中，除了索罗金，当然还有人们非常熟悉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列克谢耶维奇。她是记者，她如实采访、忠于记录。她并没有将“荒谬性”从整件事里切割出来，也不大有开玩笑的意识。她把整个生病的躯体描述出来，“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得承认，崔娃、索罗金、萨拉马戈更招人喜欢，但阿列克谢耶维奇是一个巨大的警示牌：别笑，这是真的。

iWeekly周末画报独家稿件，未经许可，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