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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埃尔维拉·纳比乌琳娜（Elvira Nabiullina）身穿一袭黑衣出现在普京身边时，西方媒体纷纷猜测，这名俄罗斯央行行长是否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一手建立的俄罗斯经济体系哀悼。从2013年上任至今，纳比乌琳娜通过实施严格的货币政策，成功抑制了通货膨胀，不仅得到了俄罗斯国内的认可，也获得了欧美经济界的好评。她被英国杂志《银行家》（The Banker）评为“欧洲年度中央银行家”，在2021年福布斯全球最有权势女性榜单中位列第60名。但持续发酵的俄乌冲突，让她面临新的危机。面对层层加码的经济制裁，纳比乌琳娜是否还能像2014年克里米亚事件爆发后那样，力挽狂澜拯救俄罗斯经济？美媒则猜测，除了决策难题之外，她还处于反对战争和服从普京的两难之中。
▲2008年，时任经济发展和贸易部长的纳比乌琳娜和俄罗斯总统普京一起出席会议。
爱歌剧的女掌门
纳比乌琳娜的恩师、俄罗斯经济学家叶甫盖尼·亚辛（Yevgeny Yasin）曾这样评价她：“她不是公众人物，不喜欢说话，不喜欢主持演讲。但在必要的时候，她会做得很好。除了非常能干之外，她还是一个非常漂亮、有魅力的女人，尽管她谦虚和克制，但男人们总是忍不住为其沉醉。”
她出生于俄罗斯偏远小城的一个工人家庭，父亲是司机，母亲是工厂的机械操作员。学生时代，纳比乌琳娜一直都是模范学生，她酷爱数学，一度想成为数学教师。不过她最终选择攻读经济学，踏入仕途，只花了13年便从一名普通职员成长为俄罗斯央行首名女掌门，也是首个管理八国集团中央银行的女性。
虽然纳比乌琳娜一直以专业技术官员的严肃形象示人，但她亦有浪漫的一面。她喜欢诗歌，尤其喜爱20世纪初俄罗斯诗人安娜·阿赫玛托娃（Anna Akhmatova）和萨沙·切尔尼（Sasha Chorny）。歌剧也是她的心头好。她还曾亲自出演卢布新纸币的宣传片，献唱了一小段Mumiy Troll乐队的歌曲《符拉迪沃斯托克2000》。
▲拉克罗特在卢浮宫内。纳比乌琳娜喜欢用胸针表达对政策的态度。
最为外人喜闻乐道的还是她的时尚品味。她经常穿着深色职业套装配黑框眼镜，还会根据不同场合和心境搭配丝巾与胸针。曾有人开玩笑说，她的服装风格代表了俄罗斯的经济状况：前景看似灰蒙蒙，亮色不够，但也不乏亮点。白色方巾、蓝色纱巾和她最钟爱的玫瑰色薄纱围巾伴随她出席圣彼得堡经济论坛、欧盟峰会，给沉闷黑白着装群体增添一抹亮色。在胸针的选择上，纳比乌琳娜和美国前国务卿奥尔布赖特（Madeleine Albright）一样，喜欢用不同的图样发出暗示：雄鹰预示恢复加息，乌云意味着抑制通胀预期，鸽子对应削减利率（俄语中“削减利率”一词也有“鸽子”的含义），房子是敦促人们遵守新冠防疫规定居家，红腹灰雀则代表了她对俄罗斯经济能熬过寒冬、最终复苏的美好期待。
西方的偏爱
但在今年3月陪同普京出席发布会，警告西方政府的全面制裁可能对俄罗斯经济造成毁灭性打击时，纳比乌琳娜只穿了一身黑色套装，没有丝巾，也没有胸针。《卫报》（The Guardian）称她“穿上了丧服，几乎无法掩饰对战争的不安”。“她有能力、谦虚、诚实，非常受重视和尊重，受到普京的信任。但我确信她不是作出对乌开战决定的核心圈人物之一。”巴黎政治学院经济学教授、俄罗斯问题权威谢尔盖·古里耶夫（Sergei Guriev）认识纳比乌琳娜已有15年，他指出“黑衣”不应该被解读为反对普京的政策，而是表明她打算放弃正常的货币政策。
▲拉克罗特在卢浮宫内。今年3月，纳比乌琳娜与俄罗斯经济发展部部长马克西姆·奥列什金（Maxim Oreshkin）一同出席会议。
纳比乌琳娜身材娇小，说话轻声细语，但政策手腕却颇为强硬。2013年她出任俄罗斯央行行长时，正值俄罗斯遭遇严重的经济危机，通胀率从6%攀升至11%。纳比乌琳娜实施了旨在降低通胀率的货币政策，包括将央行基准利率从10.5%提升至17%，以及关闭超过300家银行。在她的决策下，卢布汇率最终大幅回升，至2016年，通胀率降至5.4%，为俄罗斯历史最低值。她妥善维系了基准利率与GDP增速之间的平衡，也极力保持了央行的独立性，正如她此前在接受采访时指出：“要明确政府和央行的职责范围，不要为一扇门制作两把钥匙，这一点非常重要。”而在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事件爆发、西方经济制裁接踵而来时，纳比乌琳娜坚持“与资本控制作斗争，让卢布自由”。她领导建立了高达6430亿美元的外汇和黄金储备，支撑普京的“俄罗斯堡垒”战略（指外汇债务少于GDP的20%、不依赖美元、自给自足的经济体系），并用宏观经济政策安抚了外国投资者，让俄罗斯在2016年重回国际债券市场。普京曾毫不吝惜地赞扬她：“人们可以挑剔纳比乌琳娜，但绝不该忘记她。”
彭博社评论，对纳比乌琳娜委以重任是普京执掌俄罗斯期间最大的金融赌博之一。她不仅赢了，也因此受到国际社会的高度尊重，她成为诸多杂志口中的“最佳央行行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邀请她进行年度演讲，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大力称赞她是“一名伟大的指挥家”。即使在今年俄乌冲突爆发、俄罗斯政府高官普遍遭到西方制裁时，纳比乌琳娜也是特例：美国没有将她列入制裁名单，西方金融人士仍努力为她未能阻拦普京开脱。“她是一名出色的行长，战争不是她的错，”一名驻伦敦的俄罗斯经济学家如此表示，乌克兰前央行行长瓦莱里娅·贡塔列娃（Valeria Gontareva）也称纳比乌琳娜“非常专业”，只要她辞职，仍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
▲拉克罗特在卢浮宫内。纳比乌琳娜与时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拉加德在2018年康德苏央行行长系列讲座中对话。
但纳比乌琳娜的国际声誉岌岌可危。伦敦外交政策研究所研究员马克西米利安·赫斯（Maximilian Hess）表示，俄罗斯央行的任务是保护经济，像大多数央行一样保持价格稳定，但实际上纳比乌琳娜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保护克里姆林宫和政权稳定，“从她上任之初起，一切就从未改变”。更有反对者指责，她的经济政策让俄罗斯民众更贫穷，也正是她建立的“俄罗斯堡垒”为普京向乌克兰宣战提供资金支持。
“纳比乌琳娜经历了各种压力测试，但没有经历一场战争。”一名俄罗斯前高级官员表示，所以更多人仍在观望，看这名多次帮助普京度过经济危机的女强人，这次会出什么招？3月，她宣布将俄罗斯基准利率从9.5%大幅上调至20%，释放7330亿卢布紧急援助资金，提高银行的流动性，并防止大规模银行挤兑的出现。之后，随着“卢布结算令”、迫使俄罗斯公司和个人出售80%外汇收入等多重手段的相继实施，因战争而暴跌的卢布汇率于4月重新回升，纳比乌琳娜又再次宣布降息，表示将进入结构转型和寻找新商业模式的时期。这一系列举措和成果令外界惊讶，法新社（AFP）评论：“这表明制裁并没有打破堡垒，俄罗斯经济可能正在适应制裁。”
《每日电讯报》（The Daily Telegraph）认为，随着紧张局势的加剧，普京“核心圈”正在出现裂痕，纳比乌琳娜也不得不面对来自西方的“改变立场”压力。“西方的银行家和记者们仍然希望，内心深处，她仍是一个自由主义者，致力于健全、无党派的宏观经济原则，”美国国家公共电台表示，“但期望她这样行事是一个错误。”虽然有传言称纳比乌琳娜曾向普京递交辞呈，但事实是，她已经于4月21日连任俄罗斯央行行长，并公开表示，“我的首要任务是保护俄罗斯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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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玻梨
编辑—清行
图片—G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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