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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鲁大学心理学教授劳丽·桑托斯的课程“心理学与美好生活”是耶鲁建校319年来最热门的选修课，之后又成为影响数百万人的网课。无数人想从桑托斯这里寻找人生最重要的秘密：快乐是什么？如何让自己快乐？桑托斯认为人类大脑受社会与消费主义文化影响，世俗认为能带来快乐的物质与行为未必真的让人幸福。人们应该更仔细地审视自己的生活，聆听内心的想法，寻找与社会更深层的连接。今年3月，桑托斯宣布自己将休假一年，避免职业倦怠与心理压力问题出现。当记者问她：“如果幸福学教授都觉得自己到了极限，普通人还有什么希望吗？”时，桑托斯回答：“我并没有被耗尽，休假正是为了防止我被拉扯到极限。如果我不用自己教授学生的方法来寻找自己的幸福，那会是非常虚伪的。”
“快乐”，这个不常在顶尖大学与学术研究中出现的词是耶鲁教授劳丽·桑托斯的日常之一。2018年，桑托斯在耶鲁开设课程“心理学与美好生活”，开放注册几天后吸引了1200名学生报名，人数占当年本科生的四分之一，是耶鲁建校319年来最热门的课程。因为实在找不到能容纳所有学生的教室，学校最后安排桑托斯在室内音乐厅上课，还要从校外借调人手协助教学。抱着“这到底能学什么”的好奇或者“听起来比其他选修课轻松”的想法，耶鲁高材生们坐满了室内音乐厅的两层。他们急切地想从这个笑容和善、一头卷发的教授身上寻找人生最重要的秘密：快乐是什么？如何让自己快乐？
“你可以把这种火爆视为积极的现象：这些年轻的高材生们都希望学习有科学依据的生活技巧，帮助自己获得幸福的生活。但你也可以认为这是一个值得警惕的事情，这些高材生都在寻找他们失去或者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快乐。”《纽约时报》写道。“心理学与美好生活”之后发展为面向全世界的耶鲁招牌线上课程、Ted演讲、“幸福实验室”播客，播客获得超过6400万人次点击收听。桑托斯还成为耶鲁西利曼学院的院长。疫情期间，更多学生与媒体向桑托斯求助，寻找在动荡世界中保持内心平和的方法。今年3月，桑托斯在耶鲁学生报上宣布自己将在7月1日开始休假，为期一年，不参与教学和任何学院工作，这是她推出“幸福课”之后的首次长假。当记者询问桑托斯：“如果幸福学教授都觉得自己到了极限，普通人还有什么希望吗？”时，桑托斯回答：“我并没有被耗尽，休假正是为了防止我被拉扯到极限。如果我不用自己教授学生的方法来寻找自己的幸福，那会是非常虚伪的。”
耶鲁大学心理学教授劳丽·桑托斯。
“我不否认，幸福很难”
桑托斯不是宗教领袖，也不是先知或神仙，她认为人类对幸福的感知与大脑息息相关。她的语速很快，性格温柔，称自己所在的西利曼学院是耶鲁最美的学院，因为那里有茁壮成长的大树。她喜欢坐在校园里观察来往师生。开设“心理学与美好生活”课程之前，桑托斯的研究重点是关于人类与灵长类、犬类动物的认知能力及人类思维的进化起源等问题。“心理学与美好生活”课程灵感源于她在校内的观察：与大众对名校高材生的印象或影视作品中对校园生活的刻画截然相反，她发现耶鲁学生说得最多的是“我很忙，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么多事情，我很焦虑”，学业的巨大压力导致他们无法享受大学生活，“他们最大的希望是能放松下来读一本闲书，这太让人悲伤了”。桑托斯在一次讲座中回忆。
她因此萌生了使用科学手段来改善学生情绪压力的想法。桑托斯当然不是唯一一个选择讨论如何实现幸福的人，她并不否认，世界上有那么多寻找幸福的书籍，因为“快乐太难了，你需要付出许多努力，获得许多帮助”。不同的是，桑托斯有强大的科学工具来帮助她实现“心灵鸡汤”作者无法达到的高度。她将2018年的“心理学与美好生活”变成网络公开课“幸福的科学”，向全世界免费开放。在“幸福的科学”的第一节课中，桑托斯为听众设计了一张问卷，用数据来衡量学员对自己的生活各领域的想法和感受。课程结束时，听众可以再做一次测试，衡量自己在“快乐”这个抽象的问题中，是否有可用数据衡量的感受变化。“幸福的科学”全课程在她家中拍摄，一些耶鲁学生旁听，完成了全部课程的记者玛拉·莱顿评价，桑托斯的课程氛围轻松，她教学生仔细审视生活，聆听内心的想法，“这件事带给我怎样的感受”，“发声某事时我内心的想法与大脑的思考是否有区别”，“你会明白生活中有什么能真正改善你的心情”。桑托斯用“WWW”公式让听众衡量他们做每件事的感受：“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What）？我为什么要在这个特定时间做这件事（When）？我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什么（What cost）？
桑托斯的课程“心理学与美好生活”吸引了1200多名耶鲁学生。
桑托斯在2021年还提出“新的开始效应”，认为人在周一、开学第一天等新的开始时刻会更关注自己未来的安排、对生活有更多希望，这时人们更有可能建立积极的心理模式达成目的。她总结了一条名为“SMART”的法则，帮助学员计划生活，“SMART”意为“具体的（Specific）、可衡量的（Measurable）、可实现的（Achievable）、现实的（Realistic）与及时的（Timely）”。桑托斯认为以此为标准为生活设定目标，可以更好地保持积极的心态前进。
大脑——桑托斯在学术研究中反复讨论它对人们的影响。“你是否感到幸福”的背后，是桑托斯整个学术生涯都在研究的问题：是什么让人类的思想区别于地球上其他的生物？她在Vice新闻的采访中说，对大脑的兴趣从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桑托斯出生在马萨诸塞州，她的祖上来自非洲佛得角，父亲是程序员，母亲在高中任辅导员。桑托斯和弟弟艾伦都在母亲的学校上学。考入哈佛大学后，桑托斯发现比起当初想学的法律，她对心理学更有兴趣。她在本科时前往圣地亚哥岛，研究猴子如何交友，如何合作生活，会不会知道在人们背过身的时候抓住机会偷葡萄。对猴子的研究帮助桑托斯更好地了解人类大脑的运作方式——猴子和狗比人类更容易在错误中吸取教训，“它们的偏见更少，更容易学会如何解决困难”。
游客在英国喜剧演员埃里克·莫克姆的雕像前愉快地摆姿势合影。
“人们需要心理学，它能帮助认识我们头脑中的偏见，我们被社会影响，寻找一些我们实际上不需要的东西。科学能帮我们认清现实。”她认为人类的大脑受社会影响，不再把人是否能直观获得快乐放在第一位，换句话说，许多人认为“做这件事会让我快乐”，是社会与消费主义潜移默化暗示的结果。许多人认为赚大钱、有好的工作、受人追捧、有豪宅名车就是快乐，但“这些我们认为的直觉要么不完全正确，要么已经被资本主义文化深深误导”。她的研究表明，只有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艰难喂饱自己的人，才能从金钱中获得快乐。如果你的收入从10万美元上升到60万美元，研究显示，你的幸福感只会从64分上升到65分。
“认为中彩票、考第一名就能幸福，是大脑对我们的欺骗。”她提出比起世俗意义上直观的物质享受，更好提升幸福感的方法是表达感激之情、增强社会关系、留出时间追求兴趣与休闲活动。在人人都有智能手机的年代，我们有时容易忽略身边的实实在在的人：“大脑直觉追求的不完全是正确的，直觉告诉我们要看那部大家都看的、其实你并不喜欢的Netflix电视剧，买新手机，但这些都不会让人幸福。我们的文化中有一种深层的矛盾，容易将人引入歧途。”
数据显示，95%的美国大学生在疫情期间经历心理健康危机。
疫情期间，更多人点开了桑托斯的课程，寻找在混乱中维持内心和平的方法。2020年至今，超过300万人在线学习“幸福的科学”。桑托斯在媒体采访中说，人们认为“对自己好就是泡泡浴、购物、享乐主义甚至自私的追求”，但数据表明，帮助他人、为社区做事情比消费更能带来情感上的满足。“一条简单的问候短信就能给人带来许多美好的回忆，我们很容易低估随手完成的小事能对一段关系产生多大的影响。”她还提出，人只有直面负面情绪才能真正处理这些情绪，不确定性、恐惧、沮丧、愤怒、嫉妒“永远不会消失在生活中”，人们需要做的是认识、接受、调查它们为何出现，培养应对方法。“永远不能关闭对负面情绪的感受。你需要和它坐在一起。”
2022年，在开设幸福课、研究如何避免情绪疲劳的过程中，桑托斯发现自己也可能陷入了职业倦怠。幸福课固然成就了她的事业，让她更出名，影响力更广泛。她曾被《时代》周刊评选为“年度校园领袖”之一。成名后还登上了奢侈品牌香奈儿的广告。随之而来的是更多压力与更少的个人时间。她发现自己不再有时间追求业余兴趣、与丈夫沟通，享受生活，而这些正是她提出的保持幸福感的方法。“我的丈夫说我是他疫情期间唯一见到的人，他却总觉得我不在房间里。”
桑托斯认为，疫情期间互相帮助才能获得更多美好的情感体验。
“我知道职业倦怠的迹象，你会发现自己更容易感到疲惫，对人厌烦，觉得大家的意图都是坏的，觉得自己没有效率。如果我无视这些信号，就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地告诉学生：如果你不堪重负，就休息一下吧。你不能只顾着前进而不停下来思考。”桑托斯在决定休假后的采访中说。耶鲁校报采访了五名桑托斯的学生，他们都认为桑托斯践行了自己的想法。桑托斯的学生玛德琳·道森说：“桑托斯是西利曼学院重要的一分子，她在入学日记住所有新生的名字，帮助我们顺利度过第一年学习，现在她应该将自己的心理健康与快乐放在首位，接受她不断给我们的建议，花时间照顾自己，这是非常令人钦佩的举动。”
“这不是幸福教授也不幸福的故事，而是幸福教授正在做改变，让自己继续幸福的故事。”桑托斯对记者说。当记者询问她，教授幸福学之后如何理解生活的意义时，桑托斯回答：“幸福就是早上闻到咖啡的味道，有爱你的孩子，有性，有花朵，有春天。”
内容来自《周末画报》
撰文：林湃
编辑：Y
图片：G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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