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第一天，11岁的丹尼尔·雷德克里夫被特制隐形眼镜扎得睁不开眼。关于那一天，他记得的只有害怕。眼睛很难受，片场乱哄哄，与他一起搭戏的小演员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这是21年前的9月，《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电影开机日。导演克里斯· 哥伦布回忆，三名主演年纪太小且毫无表演经验，喊“开拍”之后，只会对着镜头傻笑，直到拍摄第二部电影时“才知道要在镜头前表演”。《哈利· 波特与魔法石》开拍时，原作、由英国女作家J.K. 罗琳创作的《哈利· 波特》小说已风靡全球。哥伦布坦言，接下这部作品时自己“做好两周内被解雇的准备”：“我不想承认我很焦虑，但当时我已经意识到，如果我搞砸了，我将永远无法在好莱坞立足，还会有百万粉丝在我家门口抗议。”
幸好主演的青涩无损票房。《哈利· 波特与魔法石》全球票房超过10亿美元。系列电影由此出发，8部电影最终在全球揽下77亿美元，是好莱坞史上最卖座的系列之一，又衍生出《神奇动物》系列电影与主题公园等项目，小说的全球销量则超过7亿册。如果说每个《哈利·波特》读者都希望在生日时收到猫头鹰送来的入学信，那么系列电影就像一封真正的入学通知书，为全球粉丝打开原本仅存于文字中的魔法世界。11月底，华纳兄弟宣布将制作纪念影片《哈利· 波特20周年：重返霍格沃茨》，纪念《哈利· 波特与魔法石》上映20周年。“通过全新的深度访谈与演员对话，我们希望讲述一个动人的幕后故事。” HBO与华纳在声明中说。“20年后，这个魔法世界传递的精神依然如此鲜活。”
爱、勇气与友谊的永恒故事
“对，我们都老了，20年过去了。”《华盛顿邮报》在报道《哈利· 波特》重聚特辑时写道。根据HBO与华纳兄弟的安排，特辑将于2022年元旦在HBO Max 平台上线。饰演“哈利·波特”的雷德克里夫、“赫敏· 格兰杰”爱玛·沃特森与“罗恩· 韦斯莱”鲁伯特· 格林特将与导演哥伦布和八部作品中的主要角色对谈，配以花絮镜头，揭秘拍摄的幕后故事。除了《重返霍格沃茨》，华纳影业拍摄的《哈利· 波特》系列电影《神奇动物：邓布利多之谜》也将于2022年上映。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剧照。
20年间，让全球粉丝疯狂的三人组早已长大。2000年《魔法石》影片开拍时，三人还在上小学，拍摄间隙需要哥伦布监督写作业。按书中设定，今天“哈利·波特”已经41岁，他的孩子、扮演他的演员都长大了。三名演员分别在舞台剧与影视界发展。年少成名并非只有喜悦，雷德克里夫一度靠酒精排解压力，因为“忘记被狗仔与社会监视的最快方法是喝醉”。他最终成功戒酒，经常为精神健康问题发声，出演多部舞台剧。沃特森在《哈利· 波特》系列完结后剪掉长发，多次参加女性权益活动，主演迪士尼真人版《美女与野兽》等项目。格林特则消失在公众视线中，2020年才首次注册社交媒体账号，宣布有了儿子。唯一不变的是演员之间的友谊，2021年万圣节时，扮演“马尔福”的汤姆· 费尔顿还在网上参加“分院帽测试”，当他的测试结果显示为“马尔福”死敌学院格兰芬多时，粉丝与主演们还在捧腹大笑。“《哈利·波特》是我的家，我的亲人，我的世界。”沃特森在宣布《重返霍格沃茨》上线日期时写道。“我不仅为我们这群演员对电影的贡献自豪，也为那些看着这部电影成长的一代人感到骄傲。”至今，《魔法石》在影评网站“烂番茄”上依然有82%好评率。
“《哈利· 波特与魔法石》完整而忠实地呈现了罗琳的魔法世界。”《纽约每日新闻》写道。“这是一部扎实的商业作品，也是这个系列的完美开端。”故事严格遵循原著脉络，讲述父母双亡，被刻薄亲戚收养的英国小男孩哈利，如何在 岁生日当天得知自己是巫师后代，前往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学习，探索双亲死亡秘密的故事。《魔法石》之后，《哈利·波特》系列色调随剧情铺开越来越阴沉，故事渐入高潮，直到最后在霍格沃茨的黑白巅峰一战。今天距离《哈利· 波特》第一本小说出版已过去24年，距离首部电影上映也过去20年。为何粉丝们还沉浸在霍格沃茨魔法世界中，为何《哈利·波特》系列如此长盛不衰？
2007年，德国粉丝抢购《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小说。
“《哈利· 波特》既有丰富的想象— 咒语、魔法、奇异生物，又有令人安心的熟悉感—它也是一个校园故事，有令人难忘的、极富吸引力的角色。”文化网站The Conversation 写道。抛开绚丽的魔法外衣，《哈利· 波特》讨论的是失去与寻找爱。无论在魔法世界有怎样的成绩，哈利永远在追寻、想要抓住他唯一无法获得的东西：已故父母的爱。在霍格沃茨学习、对战伏地魔的过程中，哈利收获的是能让所有年龄段读者都感同身受的爱，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爱、友谊、年轻懵懂的爱乃至最后来自正义一方的无限支持。正如故事的设定，是母亲莉莉无条件的爱让哈利幸存于索命咒，成为唯一“大难不死的男孩”。
对于青少年读者，《哈利· 波特》庞大而系统的世界观代入感极强。霍格沃茨的生活与青少年读者的校园生活非常相似。严厉的老师、写不完的作业、讨厌的同学、“暗恋对象不爱我”是每个人都可能有的生命章节。对于成年人读者，《哈利·波特》系列反应了真实世界的善恶。残忍铁腕的独裁者、种族与血统、权力斗争、贫富差距、独裁者掌权后对新闻与教育系统的压制……2017年，英国《卫报》就将特朗普比作伏地魔，认为《哈利·波特》系列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当下政治环境。“《哈利· 波特》系列的核心是对多样性与差异的包容。随着人物年龄增长，故事逐渐更加复杂成熟。政治斗争变得黑暗汹涌。坏人坚信纯血巫师比混血泥巴种更优越，有种族清洗的意味。食死徒像法西斯主义者。”
“看着罗琳的设想如何嵌入当前时代，非常有趣。故事中，魔法部充满无能、腐败而笨拙的政治家，他们唯一的野心是紧紧抓住权力。新闻界不值得信任，《预言家日报》是政治系统的傀儡，操控社会观点。”《卫报》写道。罗琳本人在系列前传《神奇动物在哪里》的采访中承认，整个魔法世界的灵感“部分来自世界各地民粹主义兴起”。
因为这样的暗喻，一些媒体认为《哈利· 波特》系列影响了一代读者的政治与公共事务观点。印度孟加拉邦的大学就基于小说推出法律课程，讨论阶级与社会权利问题。特朗普上任后，美国举行多场示威游行。有年轻示威者手举“邓布利多军队集结”和“除你武器”（Expelliarmus）标语牌。邓布利多是《哈利· 波特》故事中代表真善美的领袖，“除你武器”则是正义巫师在对抗黑暗时的首选咒语。在一些年轻读者心中，霍格沃茨的故事给了他们对抗现实的力量。英国BBC新闻网在报道一次抗议枪支管理游行时提到，年轻的学生示威者在标语牌上写道：“如果霍格沃茨学生可以击败食死徒，我们也可以打败枪支管理协会。”还有粉丝成立“哈利·波特联盟”，在气候变化、社会偏见等议题上发声。联盟在网站上介绍自己：“幻想不是我们逃避世界的借口，而是我们深入了解世界的入口。”
三名主演与原著作者J.K.罗琳。
下一代还会爱哈利·波特吗？
《哈利· 波特20周年：重返霍格沃茨》充满让粉丝无比期待的亮点，除了离世演员，大部分参演的主要角色都将在特辑中出现，唯独少了重要一环— 原著作者罗琳不会参与，只会在一些历史片段中露脸。外界无法核实是她拒绝了华纳的邀请，还是华纳根本没有考虑让罗琳出现。罗琳在《哈利· 波特》中关于女性的设定一度被认为领先于时代，来自普通“麻瓜”家庭的女主角赫敏正是书中最优秀的巫师之一。但2018年后，罗琳对跨性别群体的意见逐渐引起多方批评。她认为性别不应该随意流动，否则社会争取女性权益就失去意义，言论遭到多名参与“哈利·波特”系列电影的主演与大量粉丝抗议。
“因为在性别问题上的观点，罗琳逐渐成为她笔下的伏地魔。”《大西洋月刊》写道。看《哈利· 波特》长大的千禧一代有不少改革思想，他们认为罗琳在性别问题上观点过于保守，被困在“男人与女人”的过时概念中。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小说出版的1997年，罗琳还很先锋。但到了2021年，她并没有跟上快速发展的社会语境。这也让一些人担心，《哈利·波特》还能吸引年轻一代读者吗？
导演克里斯·哥伦布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拍摄现场。
“罗琳对现实议题的态度将削弱《哈利· 波特》对新一代读者的魔力。”新闻网站Insider 写道。从2021年看，《哈利· 波特》的确有一些没有跟上时代的剧情。也许对下一代读者来说，它永远不可能像20年前那样引人入胜。但抛开细节处的过时，《哈利· 波特》世界中关于真善美的讨论依然是永恒可贵的。“那些感到迷失的读者应该从故事中真实而可贵的角色身上寻找安慰。我们不是哈利，没有主角光环。我们是斯内普，被生活玩弄，爱着不爱自己的人。在黑与白之前徘徊，最终用道德拯救自己。我们都是真实，有血有肉的人。”
无论如何纷扰，导演哥伦布称拍摄《魔法石》都是一生一次的美好回忆。电影上映20周年当日，他在权威娱乐媒体《综艺》杂志采访中说，他永远记得雷德克里夫在拍摄离开霍格沃茨一幕的场景，11岁的雷德克里夫回头看向宏伟的霍格沃茨城堡— 放暑假了，哈利要离开赋予自己生命真正意义的学校，回到可怕的亲戚家里。他缓缓说出台词：“我不是要回家，我的家在这里。”哥伦布与制片人看着监视器，流下眼泪。“那真的太美了。”哥伦布说。
撰文— 林湃 编辑— Y 图片— 视觉中国、东方IC、Warner Bros. Pictures、HBO
© 2014 现代传播 Modern Media Co,L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