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金”灿灿的芥花和小麦,加拿大在全球气候智能型农业大潮中,还看到了什么商机?
金秋8月的加拿大,如果你到草原三省阿尔伯塔、萨斯喀彻温和曼尼托巴广袤无垠的麦田或芥花田走一走的话,扑面而来的流金澄黄,保管能让你眼前一亮兼且精神一振,而耸立在地平线上的谷物塔和粮仓,则会让你在纵目骋怀之际,不由得对丰收满怀期待起来。
在这三个毗邻并排的农业大省中,居中的萨斯喀彻温省素来有“加拿大面包篮”的美称。
其农地占了加拿大全国农地总面积约39.2%,共达6030万英亩;其中六成多为耕地,共有4030万英亩,占了加拿大全国耕地总面积的43.1%。
不过,该省种得最多的其实不是小麦,而是芥花(Canola)。其近三成耕地种的都是芥花,接下来才是春小麦、硬质小麦(Durum,又称杜兰小麦)、小扁豆和大麦。
实际上,就算在加拿大全国,就所占耕地面积而言,芥花也多年排名No.1。
2021年,加拿大24%的耕地种植芥花;春小麦反而位居第二,占17.2%,接下来才是大麦(9%)和紫花苜蓿(8.1%);而杜兰小麦、干草饲料作物、小扁豆和大豆等其他农作物加起来占了剩余的41.7%。
说起来,芥花还真是“加拿大制造”的农作物——
1930年代,油菜籽(Rapeseed)由波兰农民带至加拿大种植,但因油菜籽榨成的油当中的芥酸和硫苷含量偏高,并不适合人类食用。
于是,1950年代末,曼尼托巴大学的科学家鲍德·史蒂芬森(Dr. Baldur Stefansson)和基思·唐尼(Dr. Keith Downey)开始着手研究对该作物进行改良。
在接下来的十几年,以他们为首的科研团队先后培植出不同的新品种。他们先是成功地降低了芥酸含量,到1970年代末才终于让硫苷含量也降低至食用油水平。
1978年,为了让“双低”新品种与全球其他地区的油菜籽鲜明区分开来,加拿大油菜籽种植行业决定来一次崭新命名,“Canola”一名方才由此诞生。
该名由“Can”和“Ola”组成,“Can”为加拿大简称,“Ola”相当于英文的“Oil”,加起来正是“加拿大食用油”之含意。
1980年代,芥花开始走向全球,这意味着是时候为缔造“Canola”全球品牌打根基了。
1990年代末至2000年代初,随着需求兴旺且产量大增,加拿大芥花产业开始走向繁荣。
2003年,加拿大芥花产业设定了“7 by 7”的目标,即到2007年把供应和需求都拉高至700万吨的水平。
芥花种植业欣欣向荣之余,2007年加拿大芥花油加工产业也开始兴起,而且短短几年内,产能就已迅猛扩张至800万吨以上。
2013年,加拿大芥花产业总产量(包括籽、油、菜)已高达1850多万吨,2017年更是创下2145万多吨的新纪录。
这一年,该产业为加拿大带来了267亿美元左右的经济产值,创造的“饭碗”更多达25万多个。
可以说,“金”灿灿的芥花,正是为加拿大源源不断带来真金白银的神奇“金”花。
2016~2020年,加拿大芥花产业每年产量均保持在2000万吨左右的高水平。
不过,2021年气候变化导致加拿大西部出现旱情,总产量也随之回落至十二三年前的水平,只有1259万吨。
平均亩产量也从四五年前的约41蒲式耳/英亩,下滑至25蒲式耳/英亩——与2003年的亩产量差不多。
据悉,加拿大芥花产业的目标是到2025年实现52蒲式耳的亩产量,但现在气候变化平添了不少不确定因素。
过去5年,加拿大每年出口约1000万吨芥花籽、300多万吨芥花油,而近两年芥花菜出口量还从之前的约460万吨进一步升高至500万吨左右。
2021年芥花产业总产量虽大幅下滑,但出口总量尚达1660多万吨,出口总额亦有137亿加元(约106亿美元)。
美国和中国就分别从加拿大进口了52亿加元和34亿加元的芥花农产品(包括籽、油和菜)。
美国买得最多的是芥花油(35亿加元),中国买得最多的则是芥花籽(18亿加元),而日本和墨西哥也以进口芥花籽为主,进口金额均高达十几亿加元。
加拿大芥花油已成为全球品牌
不过,2022年,芥花在种植面积上的No.1地位却已被小麦所取代——
据悉,今年加拿大共种了2140万英亩的芥花,同比缩减了4.7%;而小麦却增至2540万英亩,增长了8.7%。
其中,春小麦增长了10.5%至1820万英亩;杜兰小麦则增长了8.6%至600万英亩;此外,主要种植于加拿大东部的冬小麦,也增长了12.7%至120万英亩。
2021年,加拿大农庄的总收入为828亿加元(包括畜牧业收入),其中,农作物收入达469亿加元。
相比来看,加拿大农民种芥花比种小麦所得总收入更高,前者为121亿加元,而后者仅为92亿加元。
小麦出口总额为83亿加元,也比芥花少50多亿美元。
加拿大小麦最大的国际买家,依次为中国、日本、印度尼西亚、秘鲁、哥伦比亚和美国等几个国家。
其中,中国是8亿多美元,日本和印度尼西亚均为6亿多美元,而其他三国则在5亿美元左右。
今年加拿大农民为何多种了小麦却少种了芥花呢?
据一些行业分析人士透露,种植芥花只要种子和化肥方面没出问题,一般来说回报高于种植小麦。
不过,气候变化的影响还是不容轻视的——芥花和小麦虽同样不耐高温天气,但相对而言,种小麦的成本和风险更低些,一些农民可能为了节省成本并减少风险,就改种起小麦来了。
5月为加拿大小麦的播种季,而俄乌战争导致的供应紧缺,让该月国际市场小麦价格飙升至最高点。以高蛋白质含量著称的加拿大小麦,价格更高涨至约500美元/吨。应该说,小麦能卖出如此高价,对一些农民来说也不乏诱惑力。
只是,5月之后国际市场小麦价格已开始走低。截至8月10日,加拿大小麦价格已回落至369美元/吨的水平。
到底那些弃芥花改种小麦的农民是否做了正确的选择,就尚待后续观察了。
被期望扮演更重要角色的农粮“巨人”
今年,萨斯喀彻温省的收割季似乎启动得晚了些——截至8月11日,除了该省西南部和中西部一些地区已开始收割之外,其他地区还在等待谷物最后成熟,估计至少得再等上一个星期。
去年同样的时间点,萨斯喀彻温全省的收割进展可是已达7%了,但今年仅有1%开始收割,这甚至低于2017~2021年的平均数据——过去5年间,平均每年到8月上旬结束时已有2%的农作物开始收割。
加拿大国土面积达997万平方公里,幅员之辽阔在全球仅次于俄罗斯,自东到西更横跨了6个时区,可想而知,其东西南北各地的天气差别较大也不奇怪。
就算同一个省之内,各地的农作物成熟时间先后也因天气不同而各有差别。
实际上,草原三省各省的面积——阿尔伯塔(约66万平方公里)、萨斯喀彻温省(约59万平方公里)、曼尼托巴(约55万平方公里)都接近一个法国(约65万平方公里)了。
加拿大草原三省为其农业重地,图为阿尔伯塔省最大城市卡尔加里景观
说起来,最近法国各大超市芥末酱供应告急,还跟萨斯喀彻温省2021年的旱情有关——
萨斯喀彻温省出口的芥末籽占全球19%,而法国芥末酱主要产地第戎80%的啡芥末籽均来自加拿大。2021年加拿大芥末籽产量减半,可是让不少法国人为买不到芥末酱而犯起愁来。
看来,美国人的食用油、印尼人的方便面、法国人的芥末酱……可都跟加拿大气候的好坏息息相关。
作为全球第5大农产品出口国,2021年加拿大共向全球出口了822亿加元的农产品和农业食品(包括农业原料、鱼类&海产品及加工食品)。
可以说,加拿大在全球粮食安全及营养状况问题上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2021年,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就找来加拿大的埃塞俄比亚裔超级歌星威肯(The Weekend)担任亲善大使。这或许也透露出粮食计划署对加拿大“农粮力”的更大期望吧。
据了解,2022年(截至6月底),加拿大已为食物及营养人道主义援助划拨出5.145亿美元资金。
联合国全球粮食、能源和金融危机应对小组(UN GCRG)的数据显示,受疫情、战争及气候变化等因素影响,2022年全球面临严重粮食不安全问题的人口总数将高达3.23亿人,这可是比3年前的1.35亿人高出了约2.39倍。
国际谷物理事会(IGC)预计,2022/2023年度,加拿大谷物总产量将约达6000万吨;其中,小麦约为3100万吨(较上一年度高出了将近1000万吨);玉米将达1400万吨;大麦接近1000万吨;燕麦则为450万吨;大豆产量则将达620万吨,出口将占410万吨。
出口总量估计将达2870万吨,其中小麦出口将达2280万吨,比前一年将增加约六七百万吨。
2021年,全球前五大小麦出口国为俄罗斯、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和乌克兰。
加拿大为全球第四大小麦出口国
加拿大虽占了全球14%的小麦出口量,但俄罗斯(19%)和乌克兰(9%)加起来可是占了近三成,约五六千万吨。
为缓解俄乌战争带来的的小麦供应紧张问题,国际社会自然寄望加拿大未来能多种些粮食作物并多出口些粮食。
只是,单是用数字说话,就可以确定加拿大再怎么扩展其“农粮力”,也弥补不了俄乌战争导致的粮食缺口了。就算加拿大多出口六七百万吨小麦,也仅相当于俄乌小麦出口量的一成左右。
至于加拿大未来是否能将更多土地转变为农业用地,则不得不考虑到气候变化的重大影响。
而且,短期来看,这一希望也是不现实的。毕竟,准备土地,寻找设备和肥料供应以及建设灌溉系统等环节可都是既花钱又耗时的工作。
从肥料到替代蛋白的市场商机
说起肥料生产,加拿大倒是既具实力而且潜力可佳。
加拿大化肥产业每年为其GDP贡献230亿加元的产值,算上供应链上下游的话,创造的饭碗多达7.6万个。
虽然比不上农粮食品产业(总产值1349亿美元,占GDP 6.8%,就业机会210多万个),对后者的发达和繁荣却是功莫大焉。
全球头号肥料供应国为俄罗斯,但加拿大其实也是全球肥料供应大国之一,占了全球供应总量的12%。
钾肥方面,它在全球市场占比高达39%,高居全球首位; 不过,氮肥方面占比则仅为2.3%,在全球排第14位。
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加起来则占了全球氮肥出口总量15%的份额。
在钾肥生产方面,加拿大有可能在短期内迅速增加产量,但生产氮肥则需要更长期的投资了。
俄乌战争倒是为加拿大肥料产业带来了商机,比如说,今年5月加拿大对巴西的肥料出口就增加了34.9%。
加拿大全国耕地估计达9340万英亩以上,如果能将肥料产业进一步做强做大,国内不愁没市场,海外需求也看好的话,不正意味着培植起又一个带来滚滚财源的“肥”产业了么?
细察加拿大农粮食品系统,你会发现其发达靠的是明智地整合整条产业价值链,在不同环节均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合作伙伴,而不是仅埋头种粮或养牛饲猪,于是才成功避免屈居价值链的低端。
除了初级农业319亿加元的产值,其食品和饮料加工产业、食物零售&批发行业,以及食品服务提供商行业的产值也依次高达332亿加元、329亿加元和242亿加元。
这3个产业链环节创造的“饭碗”,甚至远高于初级农业的24万个,按序约为30万个、66万个和83万个。
如果肥料产业进一步做强,就能让加拿大高度整合的农粮食品系统再没肥料之忧,自然也就愈加扎实健康了。
实际上,因为疫情和战争等因素打乱了全球农业供应链,今年春季在加拿大播种每公顷需付出的成本,已堪称史上最昂贵的了。
2021年的数据则显示,这一年加拿大近19万家农庄的总成本涨了10.3%,达694亿加元。肥料(+31.8%)、农业机械燃油(+29.1%)以及牲畜饲料 (+23.0%)全部贵了许多。
不过,芥花油、小麦等农产品价格飙升,也让加拿大农庄总收入增长了16.1%,为1981年以来最大的同比增幅。
“双涨”之下,2021年加拿大农庄录得净收入135亿加元,同比增长了46.4%,较疫情前的2019年则增长了5.1%。
可想而知,加拿大农粮食品产业实力如此雄厚,自然也为它培育农粮食品科技创新生态系统提供了极好的根基。
目前,全球农业的一大热门趋势是发展气候智能型农业(CSA),以保证可持续收入,并提高对气候变化的适应能力,且尽量减少温室气体的排放。
2020年,加拿大全国碳排放总量为672百万吨二氧化碳当量(Mt CO2 eq)。
相比起占比高达八成,排放量高达540百万吨的能源相关产业,农业的温室气体排放量为55百万吨二氧化碳当量,仅占8.2%。其中,43%来自牲口消化排放(肠道发酵),21%来自无机氮肥的应用。
为促进气候智能型农业的发展,加拿大政府已确立了相关政策框架并启动了合作联盟。
除了力促农庄推行环境风险管理,它还建立农业温室气体计划,资助了数十个减排科技项目;投入2500万加元成立农业清洁科技计划,以支持精确农业等领域。
其面向中小型企业的气候行动激励基金目前已批准的项目则已有200多个;为帮助农民采用可持续土地管理操作方法,联邦、各省及地区政府还联合出资4.36亿加元。
据悉,未来7年加拿大政府还将投入1.65亿加元支持农业清洁科技的开发;并希望能将肥料应用相关碳排放较2020年再减少30%。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早在4年前它就已启动了蛋白质产业超级集群(Protein Industries Supercluster)的建设,以便满足国际市场对基于植物的肉类替代品需求之增长。
据安永预计,到2035年,全球替代蛋白市场总体规模估计将达2500亿加元,其中肉类替代品将达1800亿加元。
加拿大蛋白质产业超级集群的目标则是,到2035年争取在全球抢占到10%的市场份额,每年为加拿大创造250亿加元的经济产值。
目前,该产业集群及相关成员已共计向22个转型性科技项目投入了3.52亿加元的资金,希望未来10年内能实现89亿加元的GDP,并创造出6200个直接及间接就业岗位。
看来,在全球气候智能型农业的浩荡大潮中,加拿大已精明地准备好为其农粮食品产业再添一枚“金蛋”了。
撰文—布浩
编辑—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