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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紧张。我害怕坠入爱河，但我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3月下旬，92岁的默多克谈及第五次订婚时还像第一次谈恋爱。但下一句话才更符合他的浪子形象，“它最好是最后一次”。两周后，剧情急转直下，默多克与订婚对象分手，让人过足了八卦瘾。对于默多克而言，婚恋可以简单地用一封邮件、一份声明终结，是围绕他的众多爆炸新闻中处理起来最方便的事。相比之下，《名利场》4月发布的封面文章中，默多克已是四面楚歌——对外，旗下媒体福克斯新闻为假新闻报道赔付7.875亿美元，是输是赢众说纷纭。对内，健康频频亮红灯，继承者之战一触即发，他一直竭力避免有关他是否能掌控传媒帝国的讨论，并相信自己的“永生”，但在他的家族，也流传着这样一句话：“40岁可能是新的30岁，但80岁就只能是80岁了。”
浪子的混乱生活
《名利场》记者加布里埃尔·谢尔曼（Gabriel Sherman）追踪报道默多克已有数十年，他采访了几十名消息人士，在他们的口中，这个超级富豪家族有不为人知的惨淡一面，“默多克似乎被困住了，就像躲在宫殿里的年迈暴君，而街上到处都是叛乱分子”。谢尔曼用“飘忽不定”（erratic）来形容默多克这些年的私生活和他的媒体帝国，“甚至身边的人都怀疑他失去了理智”。典型事例包括他与安·莱斯利·史密斯（Ann Lesley Smith）的旋风式爱情。66岁的史密斯曾是洗牙师，后来成为保守派电台主持人，热爱分享右翼阴谋论，曾表示“新冠是比尔·盖茨在达沃斯孵化的流行病”。默多克身边的人认为是“回声室效应”（传播学专业名词，指网络环境容易造成人们只听到一种观点）导致默多克忽略了这一点。让默多克真正感到不舒服的是史密斯激进的宗教观点，她宣称福克斯新闻明星主持人塔克·卡尔森（Tucker Carlson）是上帝的使者，但默多克不这么认为。同时，也有报道称史密斯难以接受媒体对她的过度关注，媒体曝光了她被前一段婚姻中的三个继子女因遗产分配告上法庭的事。默多克传记作者戴维·福肯弗里克（David Folkenflik）对此评价道：“任何一个希望平稳控制家族企业的媒体巨头都会认为这很麻烦，对于默多克的成年子女更是。”因此，默多克家族的观察家们推测宗教观点只是导火索，悔婚的推手也可能是默多克的子女们。史密斯有一句名言：“你的问题所在藏着一颗珍珠。”但显然，充满冒险的婚姻让两人都望而却步了。
△默多克与安·莱斯利·史密斯。
默多克出其不虞的一面也给了他的第四任妻子杰里·霍尔（Jerry Hall），她是上世纪70年代的时尚偶像，是喜欢看BBC的自由派人士，她的前任均是摇滚明星，默多克并不符合霍尔的择偶标准，但他们相处得不错。默多克追求霍尔时会在酒店房间里摆满鲜花和巧克力，带她去看音乐剧《汉密尔顿》，结婚时承诺“永远忠诚”，感叹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但离婚只需一封邮件。“杰里，很遗憾，我决定结束我们的婚姻。我们确实有过一些美好时光，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霍尔点开这封邮件时正在牛津郡的庄园里等待与默多克会面，她茫然不知所措，试图找寻一些线索，却发现两人从未吵过架，只在堕胎议题上有分歧。等到默多克再度订婚的消息传来后，霍尔才回想起他们曾一起接待史密斯、史密斯提出给默多克洗牙等事，但这只是霍尔的猜测，她唯一确认的是，这就是默多克，他只是像结束他的前几段婚姻一样，继续往前走了。
△默多克与第四任妻子杰里·霍尔。
谢尔曼认为，默多克近期遭遇的最严峻问题还是旗下的福克斯新闻虚假报道引发的诉讼案。在2020年美国大选尘埃落定后，亲特朗普的福克斯新闻继续扩散阴谋论，称“美国大选被操控了”。这家媒体还指名道姓地炮轰投票机公司Dominion把数百万张投给特朗普的票记到拜登名下，最终被一纸诉状告上法庭。4月18日，双方在庭审即将开始的最后时刻宣布和解，福克斯新闻赔付7.875亿美元——约占福克斯公司年净收入的三分之二。从表面上看，福克斯新闻遭遇重击，但对于默多克的批评者而言，这一结果还没达到值得庆祝的程度。Politico的评论家杰克·谢弗（Jack Shafer）写道：“默多克又赢了。”他指出，长期以来，默多克为解决旗下公司安插的电话黑客、工作场所性骚扰和其他无耻新闻报道的索赔支付了数亿美元。“这里一个亿，那里一个亿，可能会影响到普通人的财务状况。但在默多克的世界里，这样的赔偿只是经营成本。如果不与Dominion就一系列虚假播报达成和解，那么就会有一场痛苦而漫长的法庭闹剧。在Dominion提出诉讼的过程中，福克斯的丑陋画面会日复一日出现。对于一家市值173亿美元的公司来说，以7.875亿美元的价格从所有这些伤害中脱身还算便宜。”这或许也是默多克和福克斯新闻与特朗普纠缠在一起的代价。和默多克关系密切的人士表示，默多克一直知道特朗普是个“白痴”。他对特朗普的本土主义十分反感。在共和党初选期间，默多克在《华尔街日报》和福克斯新闻上发起过媒体运动，否认特朗普的提名。但特朗普入主白宫后，默多克又改变了主意，并让福克斯新闻成了事实上的国家电视台。希尔曼评价，这是默多克长期策略的延续，即与各种意识形态的政客结成联盟，只要能有利于自己。特朗普为默多克谋取的利益包括惩罚Facebook和谷歌，因为他们抢走了默多克旗下报纸的广告收入。消息人士还表示，默多克游说特朗普开放在联邦土地上进行水力压裂，以提高默多克化石燃料投资的价值。默多克与特朗普的结盟让默多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大，但相应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就算默多克最后不再支持特朗普，并试图游说他认输，但与特朗普的合作最终仍反噬到他身上。
掌权之争
默多克似乎从不惧怕前路，也一直认为自己会永生，并常常以自己活到103岁的母亲为例，证明家族的长寿基因。但多种消息表明，默多克一直存在各种各样的健康问题——背部骨折、癫痫、感染新冠、心房颤动和跟腱撕裂。背部骨折据传与他的第三任妻子邓文迪有关，在一次吵架中，他被邓推到钢琴上，为此静养了好几个星期。这也导致了他2018年在游艇上摔倒后无法起身，在霍尔的回忆中，她被默多克痛苦的呻吟声惊醒。那一次，因为运输问题，默多克抵达医院时，已经处于危急状态。就在霍尔精心照料几个月后，默多克2019年3月再次摔倒，导致跟腱断裂。随后，让默多克痛苦的是新冠疫情，并因此在孙女的婚礼上晕倒。《名利场》将这一系列故事称作“默多克混乱的12个月”，但“这可能只是一个开始”。一场关于默多克帝国未来的影子战争正在他的家庭内部上演。
△默多克与第三任妻子邓文迪。
默多克一直希望自己与第二任妻子的三个孩子——54岁的安娜-伊丽莎白（Anna-Elisabeth）、51岁的拉克兰（Lachlan）和50岁的詹姆斯（James）——能有一个接管家族企业。但默多克信奉达尔文式的竞争会产生最有能力的继承人，他让他的孩子相互针对，这在外人看来十分可悲。伊丽莎白性格犀利，但在赞同传统长子继承制的默多克面前失去了优势，2000年，她退出了家族企业，创办了自己的电视制作公司，取得惊人成功。拉克兰继承了默多克的右翼政治集团，但默多克担心，这个儿子太随和，对最高职位的渴望不够强烈。2005年，拉克兰因与福克斯新闻首席运营官发生冲突，离开新闻集团（News Crop）回到悉尼。詹姆斯接下了哥哥的工作，并在接下来的十年里步步高升。但他的自由主义政治激怒了默多克，2015年，拉克兰又被默多克召回继续做他的接班人。而今，拉克兰和詹姆斯已经不再说话。《继承之战》（Succession）的剧迷不难认出，这和电视剧的剧情十分类似，对照《继承之战》，网友甚至可以脑补默多克在儿女面前煽风点火的模样。现在，两者之间的界限已经越来越模糊，拉克兰甚至指责詹姆斯与《继承之战》的制作人有合作，将家庭谈话内容透露了出去。更有趣的是，默多克与霍尔的离婚协议中明确规定，霍尔不能为《继承之战》的编剧提供故事创意。
△默多克与他的两个儿子，拉克兰（左）和詹姆斯（右）。
默多克从20多岁就开始了他的商业帝国生涯，但大约四十年里，默多克的统治都依赖于姐妹们的善意，直到20世纪90年代，默多克才收购了家族股权的全部所有权，否则，多数票仍掌握在默多克的三个姐妹手中。继承、共享控制权，还有纠缠不清的家族忠诚度，现也是默多克王朝下一代面临的困境。拉克兰作为福克斯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和新闻集团的执行联合主席，处境与默多克当年相同。默多克的子女都是通过特殊类别的股票控制公司的信托基金董事会成员，在决定权上，默多克拥有四票，而伊丽莎白、拉克兰、詹姆斯和默多克第一任妻子的女儿普律当丝（Prudence）各有一票。默多克与邓文迪的女儿克洛伊（Chloe）和格雷斯（Grace）没有投票权，只有财务股份。有消息称，默多克死后，他的投票权将平均分配给四个年长的孩子，但他的孩子们将如何结盟不得而知。与詹姆斯关系密切的人士向媒体透露，他在等待时机，希望在默多克去世后联合姐妹从拉克兰手中夺回控制权，福克斯的一名高级职员表示，“詹姆斯把摧毁福克斯新闻视为自己的人生使命”。至于拉克兰，很多消息人士表示，他对“王位”并没有过多的垂涎，他可能只是出于孝道要保住公司。在默多克家族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环境下，谁将走上胜利的巅峰仍是一个问号。默多克的第二任妻子安娜·默多克·曼（Anna Murdoch Mann）曾在她的小说《家族企业》（Family Business）中写道：“在家庭中保持忠诚，比守护爱或金钱还难。”这部小说记录了第三代媒体大亨雅罗·麦克林（Yarrow Maclean）为如何传承她的帝国而做出的努力，也为默多克家族的继承之战提出了一个极不可能的解决方案：雅罗选定了继承人后，因厌倦孩子们的内斗，推翻了所有决定，出售了她的帝国。
内容来源于《周末画报》
撰文—汪柚希
编辑—金布莱
图片—G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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